东方既白,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投下几道浅金色的光痕。
路安辞以为伤后第一夜会很难熬,没想到竟然睡得很安稳。
他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朦胧,然后,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季星沉。
小猫侧着脸趴伏在臂弯里,睡得正沉。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
光线落在他半边脸上,肌肤细腻,鼻梁挺翘,红唇微微张开……
想亲。
路安辞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
他侧身,将头凑了过去。
但下一刻,停住了。
季星沉的手里,搭着一条毛巾。
毛巾的一角垂落下来,落在手背上。
用手一摸,是湿的。
路安辞的心,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这应该是星星昨晚怕他发烧不舒服,用来物理降温用的……
他就这么握着湿毛巾,趴在这里睡着了。
一股强烈的羞愧感从路安辞的心底涌了上来。
星星为了照顾他熬了一宿,他醒来第一反应却居然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心 脏!
路安辞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
可随即,更深的心疼和怜爱席卷而来。
那么娇气的一个人,竟然能为了自己,就这么熬上一整夜。
星星怎么能这么乖,这么好。
“星星。”
“星星,醒一醒,别在这里睡……”
路安辞轻轻推了推季星沉的肩膀,声音放得极轻。
“别吵~”
“滚~”
季星沉含糊地咕哝了一声,无意识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耐烦。
他昨天因为王霁那一家子的事情,一直气到后半夜。
脑瓜子嗡嗡的,最后用冷毛巾敷了几次,勉强缓了缓,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感觉还没睡多久呢,就有人来吵……
一天天的,真够烦的。
路安辞也没生气,看着季星沉不耐烦又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得紧。
“乖宝,在这睡会着凉的,到床上来,或者去那边沙发上躺会儿,嗯?”
“哥哥?!”
季星沉像是被什么关键词触动了,猛地一下惊醒,倏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脸,眨了眨眼。
他脸上还带着趴在手臂上压出的红痕,几缕碎发翘起,眼里也残留着未散尽的困倦和一丝茫然。
路安辞被季星沉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晃了一下眼。
好萌。
但季星沉的脑内频道和路安辞显然不同步。
他没听见路安辞刚才说的什么,下意识在脑中询问:“66,他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宿主,他让你上床睡或者去——】
季星沉边听,边想站起来。
“嘶——!”
一阵强烈的、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刺的酸麻痛感,瞬间从麻痹的手臂窜上脑门,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紧接着,试图支撑身体站起的腿脚也传来了同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针刺感,让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窝草!
这酸爽……简直难以形容!
季星沉僵在那里,手臂不敢动,腿脚也使不上力。
表情因为席卷而来的强烈麻痹感变得有些扭曲,眼里也泛起了水光。
“麻了?别乱动,我帮你揉一揉,活动一下血脉就好了。”
说着,路安辞就想伸手去碰季星沉的手臂。
“你能不能老实趴着?!”
“伤口别崩开了,我自己缓一缓就行。”
季星沉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让他揉?
笑死,身体麻到这种程度的时候能随便碰?
【宿主,我帮你调整下。】
“嗯。”
路安辞没听季星沉的,手上的动作没停,已经直起了半个身子。
他心里着急,看季星沉难受的样子,只想赶紧替他缓解。
季星沉这回是真有点火了,忍着残余的麻意,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路安辞,气场全开,声音也沉了下去。
“路安辞,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
路安辞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季星沉。
晨光中,少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桃花眼微微眯起,带着一种压迫感。
这副模样,奇异地与昨晚那个眼底猩红、偏执疯魔的人重合了。
路安辞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而是……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收回了手,整个人刷地一下重新趴回枕头上。
动作快得牵动了伤口也顾不上,眉头一蹙又强行舒展开,声音里带着点慌乱。
“我不动,我不动了。”
“你别生气……乖~”
季星沉看着路安辞的行为,胸口那点无名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有点酸,有点软,还有点对自己控制不住脾气的懊恼。
身体的麻痹感在系统的辅助下已经基本消退,只剩下一点酥酥的余韵。
“嗯。你老实趴着,等大哥送饭过来。”
说完,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什么。
沙发在窗边,离得有点远,阳光正慢慢爬过去,有点刺眼。
而且……他瞥了一眼路安辞身侧空出的大片位置。
反正是路安辞让自己上床睡的,那就不用跟他客气。
季星沉直接从床的这一侧绕到另一侧,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
路安辞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呆呆地看着窝在自己身边的季星沉。然后,心里就甜的跟蜜一样。
星星……就这么……上来了?
睡在他旁边??
他说的时候其实也没抱希望。
现在!这是额外奖励!
006也在空间内复盘。
【小系统,我刚才的话是不是没说完?】
996上下跳动两下。
【你让大佬到床上睡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006啪叽一下用尾巴捂住996,声音带着些心虚。
时间流逝,阳光慢慢上移,越发明亮的光斑爬上了病床的边缘,落在季星沉的侧脸上。
路安辞立刻注意到了。
季星沉显然累极了,睡得很沉,眼睫在光线下轻轻颤动,似乎有些不安稳。
路安辞将手掌悬空,虚虚地挡在了季星沉眼睛上方。
手臂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发僵,但他却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随后,季望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