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下的停车场里,豪车多得都快停不下了。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大老板、大明星,现在一个个都客气得不行。
捧着成箱的钞票和所谓的天材地宝,只为求一张他亲手画的符。
可只有玄通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这点东西,到底有多少斤两。
他从桌上拿起一张黄色的符纸。
凝神符。
这就是太和山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强手段了。
效果也就是让佩戴者凝神静气。
对于最低级的游魂有一定的驱散效果。
碰到厉害点的,比如前几天那个商场里徘徊的地缚灵。
这符纸就跟一张普通的草纸没任何区别。
甚至还因为上面的气息,反而更鬼魂厌恶。
可笑的是,就这么一张符,在山下已经被炒到了六位数一张,还得排队预约。
“祖师爷们在上,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玄门正统?”
玄通烦躁地将那张符纸揉成一团,扔到了火盆里。
他走到书架前,从最顶层搬下来一个沉重的木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幅幅卷起来的画卷。
这些都是太和山历代掌门的画像。
他将画卷一幅一幅地展开,挂在墙上。
从开山祖师清虚子,到他自己的师父玄清道长,总共三十六幅。
他把画像挂好后,又从角落里搬出一张香案,摆上香炉贡品。
然后点燃了三根檀香,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
烟雾缭绕,整个藏经阁里都弥漫着一股安神的香气。
玄通退后三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
然后双膝一软,对着那一排画像,重重地跪了下去。
“太和山第三十七代不孝弟子玄通,叩见各位祖师爷。”
他磕了一个头,额头磕在地板上。
“弟子无能,太和传承自我辈手中,已沦为江湖术士之流,靠着些许唬人的符纸偏方,苟延残喘,实在有愧于列祖列宗。”
“如今邪道猖獗,生灵涂炭,我等正统却只能坐视不理,无能为力。”
“弟子恳求各位祖师爷,若是在天有灵,能为弟子指点迷津,哪怕入梦稍作提示也好啊!”
他知道这样做很傻,近乎于痴人说梦。
他几乎翻遍了道观里所有的典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甚至连墙角的砖都敲过一遍,却再也没找到任何关于真正仙法的蛛丝马迹。
他觉得太和山的传承,在这里就断掉了。
他们得到的,只是一些皮毛。
最核心的东西,不知在何时遗失了。
他一个个拜过去。
拜到第一代开山祖师清虚子的画像前,他重重磕了三个头。
这位祖师爷是传说中真正得道的高人。
画像上的他仙风道骨,目视前方,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祖师爷,您要是还看着,就帮帮我们吧……”
他又拜到了第二代、第三代……
每一位留下过名字和事迹的祖师,他都虔诚磕头祷告。
直到拜到最后,香案的最角落,挂着一幅最小,也最不起眼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灰色道袍。
面容普通,眼神也很普通。
画卷的角落,只留下了一个云游子的道号。
这位祖师在太和山的典籍里,几乎没有任何记载。
只知道他某天出现在山中,待了几年,又突然离去,不知所踪。
因为辈分很高,也就被后人挂在了这里。
玄通看着这位祖师的画像,心里没抱任何希望。
他叹了口气,只是象征性地对着画像拱了拱手。
“祖师爷,您要是在天上,也保佑保佑太和山吧。”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再也撑不住了。
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让他只想倒头就睡。
他没有离开藏经阁,而是就近找了个蒲团躺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玄通看到了一点光。
“轰隆!”
一道紫色的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他猛然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翻滚的雷云之中。
黑色的云海中,无数雷电在其中穿梭,每一道都带着毁灭天地的气息。
他感觉自己在这片雷云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那雷霆撕碎的时候。
在雷云的尽头,一座宏伟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宫殿,从云海中缓缓升起。
那座宫殿样式古朴,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就在他呆呆地望着那座宫殿时。
一声悠远的叹息,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失落。
他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那座宫殿的最高处。
他看不清那道身影的模样,只觉得对方就像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可还不等他看清,那道身影似乎发现了他这个偷窥者。
只是随意地朝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玄通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眼之下瞬间崩塌。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踹回了身体里。
“啊!”
玄通猛地从蒲团上坐起,全身的道袍都已被冷汗浸透。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藏经阁那个蒲团上。
天还没亮,他回想着那个支离破碎的梦。
那座在雷云中巍峨耸立的宫殿,还有最后那道如同神明般俯瞰众生的身影。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窥探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还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无论哪一种,都让他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无力感。
“祖师爷啊……是弟子无能,惊扰了您的清净……”
他再次跪倒在那些画像前,这一次,他的头磕得更重。
他觉得那是警告。是祖师爷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后辈,感到失望和愤怒。
接下来的几天,小道士们发现,他们的师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打坐。
而是每天都泡在那个很少有人去的藏经阁里。
清晨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列祖列宗上香磕头。
一遍又一遍,嘴里还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
上完香,他也不离开,就坐在香案前,开始抄写道经。
他将观中所有能找到的典籍都拿了出来,一笔一划的抄写。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赎罪,来平息祖师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