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把小本子收进口袋，人字拖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啪嗒声。他往前走了三步，单元门口的喧闹声立刻扑了过来。
一群人围在路边，中间搭了个木台子，上面挂着红布横幅，写着“苏家武馆公益传技”。几个穿黑色练功服的年轻人站在台边，腰里别着剑。领头那人手里捧着一炷香，正大声说话。
“今日我苏家在此立誓，若不取回祖传圣物‘神碗’，便跪爬离开此地！”
厉战天从后面跟上来，手插进围裙口袋，声音压低：“沈哥，他们说是来传武，其实是冲你那腌菜碗来的。”
沈案没应声，只把手伸进裤兜，摸了摸那本皱巴巴的菜谱。纸页还带着点树皮的粗糙感，是他早上从老槐树下捡回来的。
他继续往前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有人认出他，小声议论起来。
“这不就是昨天让大妈飞起来的那个房东？”
“听说他用个破碗就能震断路灯……”
沈案走到台前，抬头看了眼横幅。风吹得布条晃动，旗杆插在花坛边缘，正好压住了物业划的绿化线。
他掏出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一行字：非法占地，收费起算时间——九点零七分。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弟子瞪着他：“你是谁？这里正在举行庄严仪式，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沈案合上本子，把菜谱拿了出来。纸面朝上，树形图那一页刚好露在外面。
他没说话，只是把菜谱举到了胸前。
风是从脚底开始的。一开始只是卷起几片落叶，接着越转越快。台上的香火“噗”地灭了，横幅被掀起来缠住旗杆，木台子发出吱呀声。
“不好！”捧香的弟子大喊，“护阵！结守势！”
几个人同时拔剑，剑刃还没完全出鞘，旋风已经扑了上去。木台像纸扎的一样被撕开，桌椅碎片乱飞，香炉倒地滚出几米远。围观的人尖叫着后退，物业保安想上前拦，却被风推得站不住脚。
风停得突然。满地狼藉，只剩菜谱还在沈案手里，页角轻轻抖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散落的木板，又抬头看向那群弟子。
“场地损坏费。”他说，“按面积算，每平米八百，一共六点五平，五千二百块。现在支付有九折优惠。”
捧香的弟子脸色铁青：“妖术！你这是邪法伤人！我们苏家传承三百年的古武，岂容你这般侮辱！”
沈案没理他，转身走向旗杆。他从裤兜掏出一张打印纸，展开贴在残留的杆子上。纸上印着标题：《社区公共资源使用收费公告》。
第一条写着：凡在东街七号院门前组织活动，须提前申报并缴纳场地占用费……
“你们没有申报。”他说，“属于违规占用。”
“闭嘴！”一声怒吼传来。
一个高个弟子猛地冲上前，右手一抖，长剑出鞘。剑身细窄，刻着“承影”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双手握剑，直刺沈案胸口。
厉战天一步跨出，却被沈案抬手拦住。
剑尖离菜谱还有三寸，突然一顿。
紧接着，“咔”的一声，剑尖断了。
不是崩裂，也不是弯折，而是整整齐齐地断成一段。接着第二段、第三段……一节接一节，像是被看不见的刀切过，直到整把剑分成九截，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断口平整如磨。
全场没人说话。连风都停了。
沈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九段残剑，又翻开小本子。
“兵器损毁赔偿。”他念着，“按市场价，一把承影剑八千，九把七万两千。支持扫码付款，分期免息。”
捧香的弟子终于撑不住，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其他人也纷纷收剑，脸上全是惊恐。
“这……这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那本书……到底是何法宝……”
沈案把菜谱夹回腋下，伸手去拍公告纸的边角，让它贴得更牢些。
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银发紫瞳的男人下车，西装笔挺，目光扫过现场。
是白凤。
他看了一眼满地碎片，又看向沈案手中的菜谱，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但他没说话，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沈案注意到他，也没多问。他把小本子收好，转身往单元门走。
厉战天紧随其后。
“沈哥，刚才那书……是不是也有灵力？”
“不知道。”沈案说，“它本来就是厨房用的。”
“可那剑明明是家族重器，怎么可能一碰就断？”
“也许质量不行。”
厉战天张了张嘴，没再问。
两人走进楼道，电梯还没到，沈案靠在墙边等。菜谱被他随手塞进背包侧袋，纸角露出半截树形图。
外面，物业经理跑过来查看损失，看到公告纸愣了一下。
他伸手想撕，结果手指刚碰到纸面，一阵刺痛传来，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他缩回手，发现指尖有点发麻。
他抬头看去，公告最后一行小字写着：擅自破坏收费标识者，加收管理费五百元。
远处，苏家弟子扶起倒下的旗杆，准备撤离。捧香的青年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窗户。
窗帘动了一下。
白凤站在车旁，从怀里掏出怀表。表盘指针停在十点十七分，而手机显示已是十点二十三。
他盯着表看了两秒，抬脚上了车。
沈案在电梯里按下三楼。数字亮起时，他忽然觉得背包里的菜谱有点热。
他没拿出来看。
电梯门开，走廊安静。他走出电梯，人字拖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厉战天跟在他身后，低声说：“明天他们可能还会来。”
“来就收费。”沈案说，“只要不拆房子，都能谈。”
他走到自家门口，掏钥匙开门。门缝刚开一条，一股咸菜味飘出来。
药尘子的声音从地下室传来：“我的返童丹原料呢？又被你拿去炖汤了是不是？”
沈案没答，进门后顺手把背包挂在门后。菜谱滑出来一半，落在鞋柜上。
窗外，阳光照在公告纸上，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