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声停了。
沈案站在巷口没动。他靠着墙，手指还捏着那块树皮碎片。声音断得干脆，前一秒还在一下一下地响，后一秒就没了。他没回头，也不敢抬头看。
等了五秒，他推开铁门。
老宅安静。院子里没人练拳，台阶上也没人擦剑。他快步上楼，进屋第一件事是关门，然后拉上窗帘。阳光被挡在外面，屋里暗下来。
他坐到桌前，把钥匙串放在正中间。木片和树皮碎片并排摆好。闭上眼，手心贴着桌面，慢慢呼吸。
画面又来了。
宫殿在烧，梁柱倒下，火光冲天。锁链从云里垂下来，一直落到地上。远处站着一个人，背对着火，手里握着一串钥匙。那人穿着花衬衫，脚上踩着人字拖。
还是这几样东西。没有新内容。
沈案睁开眼，额头有点湿。他起身去倒水，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时，手有点抖。
他翻出笔记本，撕掉前面几页乱画的线条。重新开始记。
左边写“前世”，右边写“重生后”。
前世他是个程序员，天天加班。公司大楼确实起过火，新闻说电路老化。那天他不在现场，第二天才听说。烧得挺狠，整层都被熏黑。
可记忆里的宫殿不是写字楼。屋顶是飞檐，柱子雕着龙纹，地面铺着青金石砖。和他见过的任何建筑都不一样。
再看重生后的节点。老宅、钥匙串、腌菜碗、药尘子、陆千机……这些东西一个个出现，时间太准。像是有人安排好的。
他盯着“背影”两个字。
那个穿花衬衫的人，明显就是他自己。但他是重生之后才开始穿这种衣服的。之前上班都是衬衫领带。那画面里的装扮，只存在于现在的生活里。
这不是回忆过去。
可能是未来？或者别的什么？
他写下一行字：这不是一条时间线的记忆。
笔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可能是三个人的记忆混在一起了——前世的我，今生的我，还有那个拿钥匙的人。
胸口闷了一下，像有东西压着。他停下笔，深呼吸几次才缓过来。
不能再硬想。每次深入，身体就不对劲。他看了眼手机，设了个闹钟，七点一刻，提醒自己记录第一次回放。
桌上三样东西还在原位。他拿出手机拍照。闪光灯亮了一下，钥匙串没反应。
他试了试顺序。先放木片，再放树皮，最后放钥匙串。没变化。
反过来，钥匙串在左，木片在右，树皮垫底。还是安静。
他不动了。这些线索不是随便碰就能触发的。得有个条件。就像在公园那棵树下，必须摸到那个符号才行。
现在缺的是动作，或者是位置。
他把三样东西摆成一条直线，中间隔开一指宽的距离。拍完照，在本子上画下这个布局。
备注：接触即激活，可能需要特定排列或外力引导。
刚写完，手机震动。
陆千机发来消息：“楼顶信号塔昨晚断十分钟，监控黑了。我恢复数据时发现，有个影子从公园方向飞过来，落点是你家屋顶。”
沈案看完，没回。
他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
楼下巷口空着。扫帚斜靠在墙角，张大牛不见了。地面扫得很干净，只有西北角留了一小堆落叶。
那堆叶子是圆的，中间空出一个方框，四条边连起来，正好是个“井”字。
和树皮上的符号一样。
他松开窗帘，回到桌前。
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写了一行新笔记：张大牛知道阵眼位置，也懂那些符号。他不是偶然出现的。他是守在这里的。
写完这句，他停了几秒，又加了一句：暂时不能问。他还在观察我，我也得看着他。
闹钟响了。
七点十六分。他拿起笔，在新一页写下：
07:16，首次完整回放成功。共出现三幕画面，持续约4.7秒。特征元素：火焰、金属锁链、钥匙串第七把对应光芒闪烁。
写完，他合上本子，靠在椅背上。
脑子里的画面不再乱闪。他能控制节奏了。虽然内容没变，但至少不会再被突然冲进来的感觉吓住。
他伸手去拿钥匙串。
第七把钥匙还是温的。
他把它单独拎出来，翻过来找那个凹点。指甲抠了抠，确认是刻上去的。一个小圆点，和符号中心的那个完全一致。
他把树皮碎片按上去。
点对点。
钥匙串猛地一震，七把钥匙同时发出低鸣。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得清楚。
他松手，声音停了。
再按一次，这次加了木片。
三样东西排成一线，点对齐。
钥匙串不动了，但第七把钥匙温度升高了一些。
他知道这三样东西有关联。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它们一起反应，而不是单个触发。
他需要更多标记。
公园那棵树是一个。老宅是一个。还有没有第三个？
他想起老周头给他的破铜镜，林媚儿送的快递盒，白凤谈判时用的怀表……这些人和东西，是不是也都带着类似的符号？
他打开抽屉，想找找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抽屉里东西不多。几包辣条，一把旧伞，还有上次修水管剩下的胶带。
他一件件拿出来，检查背面和角落。
没有。
他又想到厨房。药尘子炼丹炸过的锅底，陆千机换下来的键盘膜，苏红绫擦剑用的布……
太多了。没法一个个查。
他停下来，重新坐好。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找新线索，而是理清已有信息。他已经有了第一个触发点，有了记忆画面，有了实物反应。接下来要做的，是建立规则。
每天三次回放，每次不超过五分钟。记录时间、持续长度、画面细节、身体反应。
等数据够了，再对比物品排列组合。
他把本子放到床头，钥匙串挂在脖子上。站起身活动肩膀。
窗外，阳光已经照进院子。
厉战天在打拳，动作慢但有力。苏红绫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剑。药尘子蹲在窗台边，正被时月抢走啤酒。
一切如常。
沈案转身去洗手间洗脸。
冷水拍在脸上，清醒了些。
他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点白，眼下有阴影。但他眼神稳住了。
他擦干脸，走回房间。
手机放在桌上，屏幕朝下。
他没去翻陆千机的消息，也没去看楼下落叶。
他知道张大牛刚才在等他反应。
他也知道，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会被看见。
他坐回桌前，打开笔记本新一页。
写下一个标题：记忆回溯记录表。
第一行填上时间、日期、天气。
然后停住笔。
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是扫帚尖碰到了砖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