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破空的尖啸声在狭窄的地下通道内回荡,上方留守弟兄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
玄圭一把将云织拽到身后,手中长刀划出,几声,精准地磕飞了最先射来的几支毒弩。
退!找掩体!玄圭的声音冷静得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在这生死一线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众人迅速散开,依托祭殿内粗粝的石柱和中央的石台作为掩护。云织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她迅速将镇北王的虎符和绝笔羊皮纸塞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另一只手已扣住了一把浸染了强效麻药的银针,目光死死盯住那不断有敌人冲下的石阶入口。
脚步声杂乱而沉重,带着一种狼群捕猎时的凶狠节奏。率先冲下来的是几名身着黑狼部特有皮甲、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战士,他们眼神凶悍,手持弯刀,口中发出低沉的呼喝。紧随其后的,竟是几名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迅捷的铁骑营士兵!他们果然混在一起!
杀!一个不留!为首的狼战士用生硬的官话嘶吼着,挥舞弯刀直扑过来。
战斗瞬间在这座尘封已久的地下祭殿中爆发!刀光剑影,怒吼与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靖安司和内务府的好手们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虽人数处于劣势,却凭借默契的配合和精湛的武艺死死抵挡。玄圭更是如同鬼魅,长刀所向,必见血光,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凌厉的杀意,将试图靠近云织的敌人尽数逼退。
云织也没有闲着,她看准机会,银针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出,专攻敌人关节与眼睑等脆弱之处,虽不致命,却极大地干扰了他们的行动,为己方创造了斩杀的机会。她还将特制的、能刺激鼻腔令人瞬间失神的药粉洒向敌群,短暂地制造混乱。
然而,敌人数量太多,而且那些被控制的铁骑营士兵完全不知疼痛,悍不畏死,给防守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不断有己方的弟兄在惨叫声中倒下,鲜血溅在古老的石壁上,触目惊心。
不能久战!必须突围!玄圭格开一名狼战士的劈砍,反手一刀将其了结,对着云织低喝道。他的肩胛处,旧伤显然因剧烈运动而崩裂,深色的衣料上洇开了一片更深的湿痕。
云织目光急扫,突然定格在祭殿另一侧,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被碎石半掩的狭窄缝隙,似乎通往另一条通道!那边!她指向那个方向。
跟我冲!玄圭没有任何犹豫,长刀一震,率先向着那个方向杀去。他如同劈波斩浪的利刃,硬生生在敌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剩余还能战斗的护卫们紧紧跟随,护着云织且战且退。
冲到缝隙处,玄圭猛地挥刀劈开挡路的碎石,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
快进去!玄圭将云织推向洞口,自己则横刀立马,死死守住这唯一的生路。他的背影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高大,也异常决绝。
云织咬紧牙关,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刻侧身钻入缝隙。其他还能行动的人也紧随其后。
通道内极其狭窄阴暗,充满了污水的恶臭和窒息感。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激烈的厮杀声渐渐变得遥远模糊,最终只剩下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和脚步声在通道内回荡。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众人奋力向前,扒开垂落的藤蔓和积雪,猛地冲了出去!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沫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山谷之中,四周是白雪覆盖的嶙峋山峦,天空依旧是铅灰色,但比在黑风峡和地下祭殿中要开阔得多。回头望去,出来的洞口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枯棘丛后,极为隐蔽。
暂时安全了。
但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跟随他们进入地下祭殿的十余名高手,此刻只剩下不到七人,且个个带伤,神情疲惫。玄圭是最后一个从洞口出来的,他脚步有些虚浮,肩头的伤势显然不轻,脸色苍白得吓人,但他依旧强撑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黑狼部的人很快会追上来。玄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云织立刻上前,不顾他的微微闪躲,执意查看他肩头的伤。只见旧伤崩裂处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渗出,将周围的衣物浸透,而且伤口边缘隐隐泛着一丝不正常的青黑色。
箭上有毒!云织心头一紧,立刻从药囊中取出解毒散和止血药粉,不由分说地为他处理伤口。她的动作快速而精准,指尖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若非为了护住她,以他的身手,断不至于伤得如此之重。
玄圭没有拒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为自己包扎,深邃的眸中情绪复杂。
简单处理了伤势,确定了大致方向后,这支残存的队伍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他们不敢走开阔地,只能沿着山脊线,在没膝的积雪中艰难跋涉。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体力在迅速消耗。怀中的虎符和绝笔羊皮纸,此刻沉重得如同山岳。
夜幕逐渐降临,塞北的夜晚温度骤降,呵气成冰。他们找到一个背风的岩石凹陷处,点燃了一小堆篝火,勉强取暖。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啃着冰冷干硬的肉干,气氛沉重。
云织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望着跳动的火焰,脑海中不断回闪着地下祭殿中的发现,镇北王绝笔上的每一个字,以及那些黑狼部战士凶狠的面容和铁骑营士兵空洞的眼神。的阴影,比她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根深蒂固。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一名手臂受伤的内务府好手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迷茫。
云织沉默片刻,目光望向南方,那是朝廷控制区域的方向,但路途遥远,追兵在后。我们不能直接南返,目标太大。她缓缓开口,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有些沙哑,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暂时落脚,联系上朝廷,同时……查清黑狼部所谓的‘狼神血阵’究竟在何处,必须阻止他们。
玄圭靠在岩壁上,闭目调息,闻言睁开眼,看向云织:你对这一带了解多少?
云织摇了摇头,她对此地完全是陌生的。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镇北王绝笔中,除了提及黑狼部,还提到了一个名字——乌洛兰部落。绝笔中似乎隐晦地暗示,乌洛兰部与黑狼部素有仇怨,且对朝廷相对友善。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寻找乌洛兰部落。云织不确定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玄圭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没有立即表态。塞外部落关系错综复杂,轻易接触,福祸难料。
夜深了,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个人疲惫而警惕的脸庞。远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狼嚎声,不知是真正的野狼,还是黑狼部追踪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