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岳星盯着仙尊几近褪去血色的脸蛋，看眼前人苍白而脆弱的神色，她轻轻抬手，抚去了男人鬓边的碎发。
声音又变得轻柔：“不与人族为敌的方法有很多，为何我要做束手束脚的那一方？”
“我……”镜泽词穷，垂眸时睫羽颤了颤，“抱歉。”
他小声地传达歉意。
仙尊向来习惯站在仙界的角度思考，喜欢站在人族乃至众生的同一边顾全大局。
但仙界认知，魔族不算众生的一员。
因此他想要连岳星不与人族为敌，下意识的对策便是——要求连岳星隐藏身份，对人族友善、消除其顾虑。
但连岳星既是魔族，也是强者。
何必呢？
“我要他们知晓我是魔族，也不得不敬重我，奉我如神明。”魔头霎时间笑得有些恐怖。
仙尊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地捂住她的嘴，眉宇间满是担忧，觉得她不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
连岳星笑出了声，拉开他的手：“仙尊，你为何如此一惊一乍？”
“不可对神界不敬。”他反握住魔头的手，声音很低，气息轻拂在连岳星的耳畔，仿佛离得这样近，两人之间的交流就不会被其他存在所知晓。
“我怎么觉着……如今天上的神灵还管不着咱们？”
镜泽叹息一声，也意识到似乎自己的反应过大了。
世间神鬼无形，生者难以触及，自灵气凋零后至今，祂们都退至人的想象之中，再难影响这人界。
镜泽待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平静，便后退几步，与连岳星拉开距离，略带不满地告诫道：“往后行事，莫要过火。”
“安啦，我知道。我只是利用，又不是奴役。”
仙尊再警告地瞪她一眼，才传送离开了别墅。
他去处理连岳星故意暴露魔气惹出的烂摊子了。
众人还呆愣在操作室里，见到老祖回来，才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玄青，钟灵淑，闻溪，陈知行，你们四人先随我走。其余人各自散去。”
镜泽只点了这几个明显区别出异常“灵气”的弟子，袖袍一挥，便带着他们一同传送至道观内，坐在茶室里面对面谈话。
玄青等人都十分紧张，一恍神就发现自己被转换了空间和位置，不知道老祖有何用意。
“你们如今的进步，本尊很欣慰。”
仙尊淡淡的目光扫过几人，额外在最后的陈知行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心知肚明，连岳星有意培养这名聪慧与野心过甚、修仙资质却极差的弟子，想要将陈知行引至邪魔外道。
但仙尊也知晓，如果自己强行劝说或阻止，反而会适得其反……
陈知行的未来，自然由陈知行自己选择。
仙尊没有权力代替他人行使决定，若是掺和过多，只会被卷入旁人杂乱的因果。
更何况，陈知行未来错综复杂，不一定作恶。
“你们之中，有谁能说出，那不同于灵气的异常之物是什么？”
闻溪的感知最为清晰，沉吟片刻，描述道：“比灵气更暴烈、更加难以控制……但在连老祖手中却能控制得很好，难道是连老祖的本源力量吗？”
镜泽并未点头，也并未摇头，只是看着其余尚未发言的弟子，等他们之中有人敢于发言或是补充。
许久，陈知行默默举起了手，与仙尊对视，小声询问：“是魔气吗？”
听到的弟子皆是一骇，震惊地盯向他，又不可置信地向镜泽求证。
仙尊点了头。
得到老祖的肯定，大家都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
连老祖不是修仙界老祖吗？为什么还能使用魔气？！
在场的四人，可都听过连老祖那儿传来的入魔恐怖故事……
难道连老祖入过魔了？？？
镜泽等大家的情绪有所平复，才继续开口：
“连岳星既能使用灵气，也能使用魔气，她并非单纯的修仙之人，也并非入魔。
她，是特殊的魔族。”
“魔族？！”玄青大吃一惊，有些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陈知行与连岳星之间的交易，只以为自己是所有修仙弟子中，和连老祖联系最多的人……
顿时一阵后怕。
庆幸十年前，镜老祖愿意提前结清欠款，让他与连老祖之间不再存在过大的经济关联。
玄青虽然是一名道士，但他俗家身份可是华夏值得信赖的……
如果不是他出身知根知底的清白，家中祖辈三代都是信仰极其坚定、奉献极大的战士，祖国可不会放心，把他作为第一批修仙者的负责人。
那么，这就要问了，他一个信仰坚定的华夏人，私下里和异族金钱牵扯过密——是为了什么？有何目的？
幸好，幸好……
玄青暗中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松了口气，十年前的老事了，那时候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轮到心里藏了许多事的陈知行开始纠结了——自己到底要不要追随身为魔族的连老祖，自愿跳上她的贼船？
镜泽在此时出言安抚几人慌乱的情绪：
“莫要慌张，世有阴阳平衡，有本尊牵制，魔族并不会过分行事。”
玄青最在意的是：“老祖，您是人族的仙尊，连您都只能牵制，是否代表着连老祖她是实力超群的魔族？那还会有其他魔族出现吗？”
“连岳星是五千年前最后一任魔尊，也是如今最后一位魔族。其余魔族已悉数被本尊斩杀，如无意外，应当不会再有魔族产生。”
镜泽的一席话勉强让大家安心。
钟灵淑较为沉静，回想起自己与连老祖有过的短暂交流，忍不住提问：“镜老祖，我个人觉得连老祖并不坏，也不邪恶，她是一位随性洒脱的老祖，是否说明魔族并非是邪恶的存在？”
仙尊静默地思索了几秒，回答她的问题：“魔族邪恶与否，本尊并不能保证。你只需坚守你心中的道，不要被魔所迷惑、偏离修仙的本心，便可安然继续修行下去。”
说完，镜泽的目光再度落到陈知行的身上，这些话也是提醒。
陈知行感受到老祖的目光，压力瞬间拉到最大，默默捏紧了拳头。原本心里还在纠结，受到压力之后，反而凭空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甘。
这青年以微弱的声音，发出关键的拷问：“老祖，您是仙尊，你会被魔迷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