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离开后,陆蓉蓉推开内室的门,只见富察容音躺在床上,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双眼空洞地望着帐顶,连发丝散乱在枕间都浑然不觉。
想起往日她温雅如水、待人谦和的模样,陆蓉蓉终究生了恻隐之心,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劝道:“娘娘,您得打起精神来,不能就这么被压垮了。”
富察容音没有回答,只有眼角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陆蓉蓉知道她听进去了,便轻轻拉起她冰凉的手,语气沉了几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暖阁好端端地起火,查来查去只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宫人顶罪,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您得为永琮找到真凶,让他走得安心,这才是对他最好的交代。”
富察容音的眼睫终于颤了颤,缓缓转过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恸与疲惫,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尔晴,我心里好疼……我是个母亲啊,我的永琮才刚满周岁,连一句‘额娘’都没来得及叫我,就这么没了……”
她抬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可我也是皇后,后宫所有人都盯着我,说我得贤良淑德,要容得下皇上的所有妃嫔,要顾全皇家的体面。
家里的阿玛和兄长也劝我,说皇后的位置重如泰山,不能被儿女情长绊住脚……”
“我守了一辈子的贤良,忍了一辈子的委屈,可到头来,连我唯一的孩子都保不住!”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垮下去,带着绝望的哽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让我的孩子平安长大,都成了奢望……”
“你说的对,本宫不能被打垮。”
富察容音缓缓坐起身,眼底虽仍有悲戚,却多了几分坚定的光,
“本宫要找到伤害永琮的人,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她看向陆蓉蓉,声音平静了些,“尔晴,你回去吧,告诉家里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坚强起来的。”
陆蓉蓉看着她终于有了些人气的模样,心里也松了口气——富察容音能重新振作,总归是好的。
她屈膝行了一礼,轻声应下:“娘娘放心,臣妾定会把话带到,您也保重身子。”
回到富察府,陆蓉蓉将皇后的话如实转告给老夫人。
老夫人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口中连连说着“好”,眼眶却红了:
“这孩子心里苦啊……我这就去准备些燕窝、人参,你明天进宫的时候带给容音,让她多少补补身子。”
直到夜里回到卧室,陆蓉蓉卸妆时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脑海里还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画面——
皇后抱着襁褓崩溃的模样,老夫人听闻女儿近况时红了的眼眶,丧子之痛的锥心、母女牵挂的柔软,都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后宫的风远比陆蓉蓉想的更烈,第二天一早,紫禁城的丧钟便沉沉响起——
皇后富察容音终究没能撑过去,那个素来温柔如水的女子,竟选择了自戕,永远离开了这座吃人的宫城。
陆蓉蓉握着梳子的手猛地一顿,心头满是错愕:明明昨日见她时,眼底已燃起找真凶的斗志,怎么会突然走上绝路?
她来不及细想,立刻对丫鬟吩咐:“把屋里所有鲜亮的摆设都收起来,找一身素色的命妇服来,我要立刻进宫。”
“都出去!”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傅恒沉着脸走进来,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要将人吞噬。
伺候的丫鬟们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躬身退了出去,屋内瞬间只剩他们两人。
陆蓉蓉转头,惊讶地看着他眼底的猩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傅恒却没回答,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死死盯着她,声音低沉又带着压抑的暴怒:“你对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为什么你走了之后,她会突然自戕?是不是你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