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将张麒麟这副极力隐忍、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却又死死钉在原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近者必死”低气压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虽然无法完全窥探张麒麟脑中那些具体限制级的想象画面,但凭借对其多年的了解和此刻那几乎凝成实质的醋意与杀意,也能猜到大半,而且看哑巴这反应,绝对是误会到姥姥家,醋缸彻底打翻了!他墨镜后的嘴角快咧到后脑勺,心里乐得直捶地:哎呦喂!这千年铁树不开花则已,一开花简直是醋淹陈塘关啊!这酸味,都快把塔克拉玛干沙漠腌入味了!好好好,这出戏越来越好看了!
而青明,似乎精准地感应到了那道来自张麒麟方向的、强烈到无法忽视、混乱到濒临崩溃的视线。她再次淡淡地、近乎漠然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清澈见底,没有厌恶,没有好奇,没有回忆,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纯粹得像是在看一个因为未知原因而情绪失控的、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仅仅一瞥,她便毫无留恋地移开了目光,那份彻底的、仿佛能冻结时间的淡然,与张麒麟内心那翻江倒海、醋火与怒火交织狂燃的炽热炼狱,形成了无比鲜明的、近乎残忍的绝对对比。这对比,无声,却比任何利刃更能刺痛人心,可在青明看来自己认识的是张家族长张麒麟,是小官,唯独不是铁三角的张麒麟。
黑瞎子志得意满,这次哪怕收不到尾款也值了。他看着张麒麟那比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冰冷的背影,以及背影下压抑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汹涌暗流,墨镜后的眼睛弯成了两道狡黠的弧线。他在心里默默盘点着后续可能引爆的“炸弹”,充满了看戏的期待。
石安然则抱着手臂,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这微妙的人际场。她看到黑瞎子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嘚瑟样,看到张麒麟罕见失态的僵硬,看到青明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也看到吴邪和王胖子那两双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信息量太大处理不过来”的茫然眼睛。
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觉得这趟原本可能枯燥乏味的旅程,以及面对那个跟自己抢青明妹妹的讨厌之人。因为这些复杂的人际化学反应,陡然增添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趣味”。她甚至开始期待,当所有的秘密一层层被揭开,当所有的误会与真相碰撞,张麒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青明依旧是那个超然物外的存在。风沙、险境、众人各异的目光、以及那道来自失忆者炽热而混乱的注视,似乎都无法穿透她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她步履从容,仿佛行走在自家庭院,目光偶尔掠过远处嶙峋诡异的雅丹地貌,或是脚下偶尔裸露的、带着奇异纹路的古老碎石,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关乎全局的深意。她的平静,与整个队伍内部涌动的各种情绪形成了最极致的对比,反而更衬得那平静之下,可能潜藏着无法想象的波澜。
而张麒麟,则彻底陷入了一场由自身本能、混乱记忆和滔天醋意共同编织的旋涡之中。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青六六和解语臣,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集中在可能出现的危险上。这是他习惯的应对机制——用任务和危险来屏蔽无法处理的复杂情感。
然而,那臆想中的画面、那尖锐的酸涩、那毁灭的冲动,如同附骨之疽,时时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紧握着黑金古刀刀柄的手,指节始终泛着白。每一次青六六清脆的笑声随风隐约传来,他的脊背都会下意识地绷得更直,如同受到威胁的猎豹。他行走在队伍中,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孤独的、充满煎熬的平行世界。
吴邪和王胖子好不容易从巨大的信息冲击中稍稍回过神,两人凑在一起,低声交换着意见。
“胖子,”吴邪揉了揉还在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困惑,“我怎么觉得……小哥自从那几位来了之后,就有点不对劲?特别……冷?” 他找不到更准确的词来形容张麒麟那不同于往常的、带着煞气的低气压。
王胖子摸着下巴,小眼睛眯着,闪烁着精明的光:“何止是冷?胖爷我看哪,那简直是快要自燃了!你没看见他刚才看解当家和那位六六姑娘的眼神?好家伙,跟要活撕了人家似的!我说天真,这里头肯定有咱们不知道的大文章!九青商会,青小姐,还有小哥这反应……我嗅到了比古墓里粽子味儿还冲的八卦气息!”
吴邪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爷爷以前确实提过,让我们千万别招惹九青商会的人……说他们……很不一样。可我没想到,小花他……” 他看向前方解语臣护着青六六的背影,心情复杂无比。那个记忆中需要他保护的“妹妹”,不但不是妹妹,如今更是需要他仰望的强大存在,无邪再是天真,也知道吴家与九青商会的差别。
他原本还想借着这次机会,拉近和解语臣的关系,甚至分享一些关于三叔的秘密,可现在,他只觉得彼此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现实”与“差距”的墙壁。
“行了,别琢磨了。”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呐,见机行事,保护好你自己这个弱官人才是正经。我看这趟水,深着呢!”
黑瞎子看着张麒麟那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沉重背影,心中的恶趣味如同藤蔓般滋长。他几乎可以预见,当西王母宫的秘密逐渐揭露,当张麒麟得知青六六那远超外表年龄的真实情况,以及他自己与青明、青六六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血脉纠葛时,那张万年冰山脸上将会出现怎样史诗级的崩塌。那场面,光是想象,就让他觉得这趟公差接得值回票价,甚至超额完成“娱乐指标”。
他慢悠悠地晃到张麒麟身边,无视对方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气场,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期待:“哑巴,别绷那么紧嘛。这才刚开头,重头戏还在后头呢。哥们儿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大礼包’,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他故意把“惊喜”两个字咬得极重。
张麒麟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是握着刀柄的手,指节更白了几分。他不需要什么惊喜,他只想尽快结束这趟旅程,或者……让某个不知名却让他心烦意乱的人彻底消失。这两种矛盾的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战,让他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一团糟。
而走在稍前方的青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将黑瞎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几不可闻地轻轻摇了摇头,却并未阻止。有些因果,有些真相,终究需要当事人自己去面对,去揭开。自己也很期待张麒麟恢复记忆,希望张麒麟的选择不会让自己用到带来的父亲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