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微光在碑文上流淌,并不刺眼,却仿佛能驱散周围的阴冷与死寂。那光芒中蕴含的意念——悲悯、叹息、坚守——越来越清晰,如同一位沉睡许久的古老存在,正缓缓苏醒。
林烬和阿乐屏住呼吸,警惕又带着一丝期待地看着石碑。
光芒渐渐汇聚,在石碑前方约三尺处的空中,凝聚成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人形光影。光影轮廓模糊,看不出男女老少,只能感受到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的沧桑与疲惫,但其核心处,却有一点微弱却纯净无比的光点,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地亮着。
“又……有人……来了……”一个断断续续、仿佛从亘古传来、充满疲惫的神念波动,直接传入林烬和阿乐的脑海。这并非语言,而是意念的直接传递。
“汝等……非瘟灵邪祟……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光影的“目光”(如果那算目光的话)似乎落在了林烬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体内缓缓运转的寂灭源火,以及怀中那微微发热的烬天令残片上。
林烬心中明了,拱手肃然道:“晚辈林烬,机缘巧合得承……些许净世法门,误入此地。前辈可是此碑守护之灵?”
“守护……之灵?”光影波动了一下,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叹息,“不过是一缕……执念未散……依托净泉残力……苟延残喘的……碑灵罢了。真正的守护者……早已……随净泉一同……湮灭在大劫浊潮之中……”
它的意念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遗憾。
“汝既身负……火尊遗泽……当知……此地真相。”碑灵的神念变得稍微连贯了一些,仿佛林烬身上的气息给它注入了一丝活力,“此乃……火尊大人……当年梳理地脉……镇压南荒浊眼……所设‘净世大阵’……三百六十五节点之一……”
随着碑灵的叙述,一幕幕破碎的画面仿佛通过神念传递过来:
上古时期,南荒大泽深处,地脉淤塞,浊气上涌,滋生毒瘴邪祟,生灵凋敝。一位周身笼罩在无尽光明火焰中的伟岸身影(净世火尊)降临,以莫大神通梳理地脉,设下净世大阵,引动地灵清气,化浊为明。此节点,便是大阵重要一环,汇聚清灵地气,形成一眼“净泉”,泉水晶莹如玉,蕴含净化生机,滋养方圆千里沼泽,化为灵秀之地,有小型人族村落和修士洞府在此安居。
“……火尊离去前……留我等……世代守护净泉……维系阵法……”碑灵的意念中流露出追忆与荣耀。
然而,画面陡然一转。天地剧变,劫气弥漫,一股无法形容的、漆黑污浊、充满毁灭与疯狂意志的洪流(古煞之源?)自地脉深处爆发,冲击整个净世大阵。无数节点崩溃,浊气反噬。这处净泉首当其冲,纯净的泉眼被污浊侵蚀,清灵之气被污染转化,守护这里的修士和凡人拼死抵抗,却在那恐怖的浊潮面前如同螳臂当车,尽数陨落,神魂俱灭。
“……大阵破损……浊气倒灌……净泉……被污……守护一脉……力战而亡……吾主阵碑……亦被侵蚀……”碑灵的意念充满了痛苦与不甘,“吾仅存……一点净世符文真意……与对火尊的承诺……凝聚残念……守于此碑……等待……”
“等待什么?”林烬忍不住问道。
“等待……真正的火种……传承者……到来。”碑灵的光影微微摇曳,看向林烬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丝希冀,“净泉虽污……然火尊所留……一点净化本源……仍在泉眼最深处……被浊秽重重包裹镇压……”
“瘟灵邪教……占据此地……以邪法催化浊秽……妄图培育‘圣胎’……实则是加速……吞噬那点净化本源……若让其得逞……此地将彻底化为死绝邪域……再无净化可能……”
“汝……可愿……继承吾等未竟之志……寻回火尊净化本源……涤荡浊秽……令净泉……有重见天日之机?”碑灵的意念传递到最后,已经非常微弱,那光影也淡薄得几乎要看不清,显然这次显化与交流,消耗了它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
林烬沉默片刻,眼前仿佛闪过那些为守护净泉而战死的上古修士身影,闪过被活祭村民的惨状,闪过圣胎胚胎的邪恶律动。他体内的源火轻轻跃动,烬天令残片传来温热的共鸣。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对着那即将消散的光影,郑重一礼:
“晚辈林烬,承前辈遗泽,得窥真相。涤荡邪祟,净化浊泉,义不容辞。此志,必践!”
光影似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最后一点意念传来:
“……善……吾将残存之力……凝为三道‘净泉符印’……赠予汝……或可……关键时刻……驱散浊秽……护汝周全……”
话音落下,那淡薄的光影彻底消散。与此同时,石碑上乳白色的光芒大盛,最后凝聚成三枚核桃大小、光华内敛、纹路古朴玄奥的乳白色符印,缓缓飘落到林烬身前。
林烬伸手接过。符印入手温润,蕴含着精纯而柔和的净化之力,与寂灭源火的霸道净化不同,更偏向于安抚、驱散、修复。
石碑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恢复了原先布满苔藓的陈旧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林烬知道,一段被尘封的上古历史,一份沉重的责任,已经悄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阿乐,我们走。”他将三道净泉符印小心收起,目光投向雾峡更深处,碑文图案隐约指向的方向。
那里,或许就是被污染的“净泉”——如今瘟灵教所谓的“圣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