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姜暮雨的身影,但店里那令人心安(或者说,令人习惯性吐槽)的氛围又慢慢溜了回来。
柜台之上,那一黑一白两件玩意儿死寂地待着,像是被掐断了电源的玩具,再也没能兴风作浪。
空气里关东煮的浓香和红宝指尖残留的巧克力甜味重新占据了主导,把那点古老阴冷和灼热血气彻底盖了下去。
红宝伸长脖子,对着那个黑色陶罐和胶带茧子嗅了又嗅,最后伸出爪子,大胆地(但动作很轻)拍了拍陶罐的盖子。
“真没声了?”
她扭过头,碧眼里好奇多于害怕,
“老板这血……效果挺猛啊?
比上次那批打折符纸好用多了!”
我放下汤勺,也走过去看了看。
那黑陶罐朴实无华,那胶带茧子丑得别致。确实消停了。
“估计是祖传的偏方,”
我接话,
“不然他平时划个口子都得念叨半天,嫌疼嫌耽误打游戏。”
“就是就是!”
红宝立刻附和,尾巴又得意地晃起来,
“抠门死了!
这次居然舍得放血?
看来这破盒子确实有点棘手……
哎,伊人你看,这胶带缠得真丑,歪七扭八的,我啃爪子都比他缠得整齐!”
我们俩对着姜暮雨的“手工活”品头论足,刚才那点紧张气氛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啊,他再快,再厉害,手指头戳破了不也得嗷嗷叫着找创可贴?
打完架不也得瘫回沙发里抱着手机喊“亏了亏了”?
早上起来头发照样翘得能孵鸟,为了省电费恨不得把冰箱电源都拔了。
这些日常琐碎的、甚至有点搞笑的画面,瞬间冲淡了那片刻雷霆手段带来的陌生感。
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
姜暮雨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果然睡得乱糟糟的,一副没醒透的样子。他打着哈欠,视线扫过柜台,看到那两件东西安分守己,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
“你俩围在这儿干嘛?”
他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狐疑地打量着我们,
“又想偷摸拆我东西?
红宝, especially you,爪子离远点,拆坏了把你毛薅了赔。”
“谁要拆你的丑东西!”
红宝立刻跳开,嫌弃地撇嘴,
“我是怕它又响起来吵到我吃巧克力!”
姜暮雨没理她,走到咖啡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最浓的黑咖啡,呷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
“……豆子该换了,一股糊锅底味儿。”
他端着咖啡,溜达回柜台后,习惯性地窝进沙发,拿起手机,嘴里开始念叨:
“亏大了亏大了,刚才那局本来能赢的……红宝!
是不是你又偷玩我账号掉我分了?”
“我没有!
你别污蔑好狐!”
我看着他们又开始毫无营养地斗嘴,看着窗外天色渐亮,晨光一点点漫过街道,给便利店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那黑色陶罐和胶带茧子还放在柜台一角,沉默地提醒着昨夜的不寻常。
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我们是一家人。吵吵闹闹,互相拆台,分享巧克力和临期便当,也在每一个看似普通的深夜里,共同面对着那些不普通的麻烦。
姜暮雨是姜氏守夜人,厉害得有点超出想象。
但他更是姜暮雨,是我们的老板,是那个会因为游戏输赢嗷嗷叫、舍不得用贵符纸、头发睡翘了也懒得打理的家庭成员。
我们或许从未真正看清他全部的实力深浅。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看到他最本质的样子。
红宝已经蹦蹦跳跳地去翻找新到的巧克力库存了。
姜暮雨还在沙发上一边打游戏一边抱怨咖啡难喝。
我拿起抹布,擦掉柜台上落下的一点灰尘。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