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令人心悸的沉重脚步声和猩红瞳孔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如同从未出现过。
但便利店内残留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威压和杀意,以及姜暮雨苍白的脸色和捶在柜台上的那一拳,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刚才那短暂对峙的真实与凶险。
空气中,两股至高力量的激烈碰撞后留下了淡淡的能量焦糊味,有点像电线短路后的臭氧味,却又更加刺鼻、凛冽,灼烧着鼻腔。
红宝瘫在地上,像一团被吓傻了的红色毛球,呼哧呼哧地喘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用小爪子扒拉着我的裤腿试图爬起来,碧眼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惊恐,声音带着哭腔:
“走、走了吗?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好可怕……”
我把她捞起来,感觉到她小小身体还在不住发抖,手心也是一片冰凉。
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太阳穴突突地跳。
姜暮雨撑着柜台,缓了几口气,才慢慢直起身。
他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冷静。
他没回答红宝的问题,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瞬间拧紧。
“不对。”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极其敏锐的警觉。
我和红宝都看向他。
“味道不对。”
他重复了一遍,鼻子微微抽动,像是一只发现了异常气息的猎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店内,
“那东西留下的……不只是威压。”
经他提醒,我也猛地反应过来。
空气中,除了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不知何时,混入了一缕极其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的……甜腥气。
那味道很淡,若有若无,像是某种腐坏了的蜜糖,又混合着一丝铁锈和……难以形容的、属于某种陈旧墓穴的阴冷土腥气。
它狡猾地缠绕在玉米排骨汤的温暖余香、清洁剂的化学香味、甚至之前的月光莓清气之中,并不张扬,却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正在缓慢而执拗地扩散,试图污染所有的气息。
这味道绝非来自店内任何商品,也绝非之前任何一位“顾客”所留。
它是在那恐怖威压降临又退去之后,悄然渗透进来的。
姜暮雨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快步走到门口,无视门外可能残留的危险,仔细检查着门框、地面,甚至伸出手指抹了一下刚才那对猩红瞳孔“注视”过的玻璃门外部,放到鼻尖嗅了嗅。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是‘标记’。”
他转过身,语气肯定,带着浓浓的厌烦和一丝凝重,
“一种追踪和诅咒混合的腥臭印记。
那家伙……不是路过,是来留下‘味道’的。”
他走到柜台下,再次打开那个暗格,这一次,他没有引动黑陶罐的力量,而是从里面抓出了一把淡金色的、散发着纯净阳光气息的粉末——似乎是某种被特殊炼制过的香灰。
他手腕一抖,将香灰均匀地撒在门口、窗口以及店内几个关键的结界节点上。
滋滋……
香灰落处,空气中那缕诡异的甜腥味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极轻微的、被净化的声响,明显淡去了不少。
但很快,那味道又从其他角落,从地板缝隙,甚至从货架商品的包装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重新渗了出来!
如同附骨之疽,顽强得可怕!
姜暮雨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妈的,还是高阶的‘如影随形’咒。”
他低骂一句,
“清理起来麻烦透了。”
他不再浪费香灰,而是走到主机箱前,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出一个复杂的界面。
屏幕上,代表便利店内部能量环境的三维模型正在生成,其中几处正闪烁着不祥的、与那甜腥味来源一致的暗红色光点,如同潜伏的病毒,正在缓慢复制蔓延。
“伊人,”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
“去后面拿艾草和柏叶,混合朱砂,所有角落熏一遍!
红宝,你的狐火,温度控制到最低,像之前煅烧符文那样,把货架从上到下细细过一遍,重点是金属和玻璃表面!
这东西畏火,但只能用纯阳小火慢燎!”
他的语速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和红宝立刻行动起来。
后院小仓库里果然堆着成捆的干艾草和柏叶。
我混合了朱砂,用铜盆点燃,浓郁的、带着药苦味的烟雾很快弥漫开来,我端着盆,小心翼翼地熏过每一个角落,烟雾所过之处,那甜腥味确实被压制下去,但烟雾一散,似乎又有重新凝聚的趋势。
红宝则跳上货架,小脸憋得通红,极其专注地从口中吐出细如发丝、温度却极高的纯白火焰,如同最精密的激光,一点点灼烧过货架金属边框和玻璃表面。
每一次火焰扫过,都能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某种微小虫豸被烧焦的噼啪声,那甜腥味也会随之淡去一分。
姜暮雨也没闲着,他不断操作着主机,调整着店内结界的频率和强度,试图从能量层面彻底扫描并清除那些顽固的“标记点”。
屏幕上的暗红色光点明明灭灭,减少的速度却十分缓慢。
这是一场无声的、却又极其耗费心力的清洁战。
那麻烦的“味道”,如同最恶毒的 graffiti,被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蛮横地喷涂在了我们的“桥头堡”上。
它不仅代表着刚才的挑衅,更是一个清晰的信号:
我们被盯上了。
而且,对方拥有着我们难以轻易摆脱的、诡异而强大的手段。
便利店里,艾草苦香、狐火的灼热气息、以及那顽固的阴冷甜腥味古怪地交织着。
忙碌间隙,我瞥见姜暮雨盯着屏幕上那些缓慢减少的暗红光点,眼神冷冽,嘴角紧抿。
麻烦的味道,已经不仅萦绕在空气里。
更沉沉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