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个刻着警告的银铃悄悄收进口袋,没有立刻声张。
姜暮雨已经重新瘫回椅子上玩手机,红宝则哭丧着脸对着空荡荡的巧克力货架唉声叹气。
“老板,真的全没了!
连藏在最底下那箱限定款都被偷光了!”
红宝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些影蠹还挑食不成?”
姜暮雨头也不抬:
“明天进货。别嚎了,吵得我游戏都打不好。”
但我注意到他滑动屏幕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些,眼神也不那么专注——显然,他也在思考今晚这一连串事件背后的联系。
我走到收银台前,假装整理票据,低声说:
“老板,刚才那月铃族少女说小心第三个访客,影蠹就来了。
这未免太巧合。”
姜暮雨轻哼一声:
“月铃族就爱装神弄鬼。
说一半藏一半,故弄玄虚。”
但他放下手机,看向空荡荡的巧克力货架,
“不过专门偷巧克力的影蠹...
确实有点意思。”
红宝突然吸了吸鼻子,耳朵警觉地竖起:
“等等...
有什么味道...”
我和姜暮雨同时静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极淡的、不寻常的甜香,与先前雾影带来的气味不同,更像是...融化的巧克力。
气味从仓库方向飘来。
姜暮雨终于站起身,短剑无声地滑入他手中:
“红宝,留在前面。
伊人,跟我来。”
我跟着他小心地走向仓库。
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但有什么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油腻的反光。
姜暮雨用剑尖轻轻推开门。
仓库地板上,到处都是融化又重新凝固的巧克力,形成一片怪异的、闪着微光的沼泽。而在巧克力沼泽中央,蹲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谁在那儿?”
姜暮雨的声音冷了下来,手中的短剑泛起银光。
身影抬起头——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脸上沾满了巧克力,一双大眼睛里噙满泪水。
但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的身体似乎是由各种糖果和巧克力组成的,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我、我不是故意偷吃的...”
小男孩抽噎着说,声音像是融化的太妃糖一样黏稠甜美,
“但我太饿了...
找不到回家的路...”
红宝从我们身后探出头,惊呼一声:
“哇!是糖果精灵!”
姜暮雨眯起眼睛:
“糖果精灵不会偷东西,更不会操纵影蠹打掩护。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更多的巧克力眼泪从他脸上滑落:
“那些影子虫子是我召唤的...
但我只想引开你们的注意力,好偷偷拿点吃的...
我好久没吃东西了...”
他伸出手,掌心慢慢凝聚出一块完美的心形巧克力:
“这个赔给你们...
我能做最好吃的巧克力...”
红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老板,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站着别动。”
姜暮雨警告道,但他的剑尖微微放低了些,
“糖果精灵一族早在五十年前就隐世不出了。
你怎么会流落在这里?
还说找不到回家的路?”
小男孩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月相偏移,通往甜梦境的路径被打乱了...
我和家人走散了...
已经流浪了好几天...”
他小声补充道,
“而且现在的守夜人好像都不怎么管路径维护了...”
姜暮雨啧了一声,似乎被说中了痛点:
“麻烦。”
他收起短剑,
“红宝,去拿拖把。
伊人,找条毛巾来。”
我们依言照办。姜暮雨接过毛巾,扔给小男孩:
“擦干净。
然后详细说说路径是怎么被打乱的。”
小男孩怯生生地擦着脸,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从三天前开始,甜梦境与现世的连接就变得不稳定...
有些地方完全断开,有些地方又出现不该存在的通道...
长老们说是守夜人的结界出了问题了...”
姜暮雨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三天前?
月相开始偏移的时候?”
小男孩点点头:
“我们尝试联系姜氏守夜人,但总是找不到人...”
姜暮雨尴尬地咳嗽一声,显然是因为自己平时太懒散经常不接“工作电话”:
“继续说。”
“今天我本来想通过便利店这边的通道尝试回家,但发现通道被某种力量扭曲了,反而通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男孩颤抖起来,
“那里有很多铃铛,和一股很甜很甜的味道,但甜得让人害怕...”
我和姜暮雨交换了一个眼神——
月铃族。
“我在那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小男孩压低声音,
“说什么‘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
‘守夜人不足为惧’、
‘明天的舞会就是契机’...”
姜暮雨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
他走到仓库角落的一个老旧木箱前,打开它,取出一本用皮革包裹的厚重古籍——正是那部残缺的《守夜秘典》。
“红宝,伊人,”
他头也不回地说,
“看来明天的舞会非去不可了。”
他翻动着书页,最终停在一幅描绘月铃族仪式的插图上:
“月铃族百年舞会不仅仅是社交活动...
它实际上是一种强大的结界仪式,能暂时削弱守夜人对边界控制的仪式。”
红宝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他们邀请我们去是为了...”
“为了把我们引开,或者一网打尽。”
姜暮雨合上书,眼神变得锐利,
“而且他们似乎知道我在寻找《守夜秘典》的缺失部分。”
我从口袋里取出那个银铃:
“还有这个。我在地上发现的,里面刻着警告。”
姜暮雨接过铃铛,仔细查看后冷笑一声:
“月铃族的把戏。
假装好意提醒,实则故意引我们发现这个,让我们疑神疑鬼,自乱阵脚。”
但他摩挲着铃铛表面的刻纹,语气稍微缓和,
“不过这个警告可能是真的——
月铃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小男孩怯生生地插话:
“那个...
我能再吃一点巧克力吗?
说完这么多话又饿了...”
红宝立刻把自己私藏的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给你!
慢慢吃!”
姜暮雨看着正在啃巧克力的小糖果精灵,突然问:
“你说通道被扭曲后通到了月铃族的地方...
还能找到那个通道吗?”
小男孩点点头:
“应该可以...
虽然不稳定,但气息还在...”
“好。”
姜暮雨做出了决定,
“明天红宝和伊人照常参加舞会,我偷偷去探查那个通道。
我们里应外合,看看月铃族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看向我们,难得地露出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
“当然,如果你们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红宝立刻挺起胸:
“我才不怕呢!
我要保护大家的巧克力供应!”
我笑了笑:
“都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了,怎么可能现在退出。”
姜暮雨点点头,似乎早就料到我们的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
现在...”
他看向一片狼藉的仓库,
“谁负责把这里打扫干净?”
我和红宝同时指向他。
“我是老板!”
“老板更该以身作则!”
在我们争论的时候,那个糖果精灵小男孩悄悄又融化了一块巧克力,幸福地舔着手指。
窗外的月光渐渐暗淡,黎明将至。
我知道,今晚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但明天的舞会上,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我们可能面对的是迄今为止最强大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