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里,
谢临川将折子批完,又把谢郁舟呈上来的密信看了几封,
长青悄然走进殿内,将烛火换下几只,
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听见帝王低沉的嗓音响起,
“她还在秋华宫?”
长青低声回答,
“夫人早起就去了秋华宫,一整日都陪着太皇太后用膳。”
想起她昨天出现在御膳房的事情,
谢临川冷嗤了句,
“她倒是有孝心,对谁都比对孤有耐心。”
这么明晃晃的幽怨的语气,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口中说出,实在惊骇。
长青恨不得闭上自己的耳朵,
他充做听不见,
淡定的替江稚鱼说了句话,
“江夫人母亲病逝的早,想来和太皇太后这般亲厚,也是母亲不在身边的原因。”
长青憋出这么一句,
心里倒是悄悄诽腹了几句,若不是太皇太后真的病重,他派出去的暗卫都寻不到江稚鱼的踪迹。
若是她再次离开皇宫,
太皇太后还能护着她,暗卫或许一时半会儿也难寻到。
这也是皇帝将秋华宫看的紧的原因。
毕竟周牧归来,
没人知道这平城里藏了多少他的势力。
长青心口微跳,
那也是太皇太后的势力……
谢临川扫了他一眼,声线有些阴沉,仔细听,还携着一点醋味。
“和孤成亲三年也没见她这般依赖过,倒是对一些旁的人牵挂上没完。”
长青悄然低下头,没敢接话。
一炷香后,
文思域小跑着走进殿中,
一脸惊慌的看着案台后的帝王,两扇唇瓣开开合合,
“陛下,半个时辰前,秋华宫的苏瑾带着一名女子去了皇宫的西门,似有出宫之意,那女子……那女子……”
文思域不敢再说下去,
帝王眼间的怒火已然腾升,漆黑深眸下戾气横生,
脸色刹那间变的阴森可怖,
嗓音里裹着浓重的惊和怒,
“说下去!”
文思域身体抖了抖,
颤颤巍巍道,
“来人回禀,那女子的身形……和像江夫人相似。”
谢临川蓦的站起身,
一只手掌在桌案上用力拍下,用力之至,桌案上的裂纹都入木三分。
谢临川死死盯住文思域,
“她出宫了?”
文思域整个身体拂在地上,
“西门向来把守的不够森严,若有太皇太后的令牌,想来是可以……”
不等文思域说完,
空寂的殿中就已经响起帝王的脚步声,
玄色衣角冷冷划过凝滞的空气,直接快步走出宫门。
长青扶了一把文思域,
文思域已然满头大汗,他擦了把汗,一边拉着长青一边道,
“苏瑾竟然选了西门带江夫人出宫,老家伙还真是老谋深算。”
长青面色凝重,
“西门自前朝开始就把控不严,她选择哪儿也实属正常,毕竟苏瑾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
乾元殿外,帝王轿辇已与浓浓夜色彻底融为一体……
……
连一刻钟都没到,
皇宫西门处就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火光齐聚,将这皇宫一角照的如白日一样通明。
火光照亮苏瑾平静的脸,
他站在西门前,像是预料到帝王会来的如此快,
他神色淡然的看着帝王从轿撵上走出来,而后缓缓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
话音刚落,
一把长剑就竖在了他的脖子上,剑身上的寒光映射在帝王眸中,
帝王眼眸中的滔天怒气,也被苏瑾看在眼里。
他依旧平静,
“若奴才哪里做的不对,任陛下责罚。”
谢临川唇角勾出一抹阴狠的弧度,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
“江稚鱼去哪了?”
苏瑾依旧沉静,半低着头,恭敬回答,
“回陛下,奴才不知。”
谢临川眼底戾气翻涌,
利剑已然划破了苏瑾的皮肤,
“想死孤可以成全你。”
他向长青看了一眼,
紧接着,长青带禁卫打开西门走出去寻人。
苏瑾依旧面不改色,
直到一刻钟后,长青带着一青衣长发女子从宫外回来,
那女子穿的正是江稚鱼选的青色曲裾。
身形确实像极了江稚鱼。
好一招调虎离山,
为了离开他,她真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什么会尝试着回到他身边,会和裴桢和离,
原来全是假的。
全是骗他的,她虚与委蛇惺惺作态,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她真是聪明啊。
谢临川唇角勾起冷笑,那笑冷的彻骨,
剑身越发用力,只再深入一寸,
苏瑾就会人头落地。
他盯着苏瑾,森然开口,
“说,江稚鱼从哪逃出去了?”
苏瑾抿着唇,一字不语,似乎已经做足了死的准备。
谢临川呵呵一笑,他将剑扔在地上,
转身重新走上轿辇前,
吩咐文思域,
“带着这个奴才,去秋华宫。”
苏瑾和那青衣女子被几个禁卫捆住,
所有禁卫跟在帝王轿撵身后,
一直走到秋华宫,又将秋华宫围成铁桶一般。
谢临川踩着夜色,负手推开寝殿大门,
太皇太后已合衣坐在床榻前,病容虽未褪去,可一双眼眸却恢复了平日的锐利。
长青将苏瑾和那女子带进殿中,
太皇太后扫了他俩一眼,
面色无常的将视线落在谢临川脸上,
她慢慢开口,开门见山,
“皇帝既是来兴师问罪的,便不必兜圈子,稚鱼是我送出宫的,有我在,皇帝也寻不到她。”
谢临川负手而立,
唇角勾着森冷彻骨的笑,
饶有兴致的看着太皇太后的病容,
嗓音轻慢到,
让人以为他只是来叙话的,可无端端的又让人心生寒意,
“太皇太后真以为,孤寻不到她?”
太皇太后笑了笑,
“至少,前五年皇帝并没有找到她。”
谢临川向前走了一步,
站在烛灯下,昏黄的火光照亮刀削的线条,
漆黑的眸子里压着帝王心术,
他慢慢开口,一字一顿,
“太皇太后还觉得,孤是从前那个势单力薄的储君么?”
太皇太后瞳孔缩了一瞬,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杀伐果决又勤勉持政,骨子又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狠绝。
他甚至很有可能会带东辰国走向新的阶段。
这个储君,先帝选的很有眼光,
她从不质疑谢临川的能力。
她叹了口气,口吻放松了一些。
“皇帝,你与稚鱼已经和离五年,她在宫里过的并不开心,放手吧,让她去过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