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闵氏立刻顺着兰氏的话,叹道:“原来竟真是场意外……可怜见的,不止我家馨姐儿,就是林小姐也是无妄之灾。”
安阳侯夫人曹氏心中冷笑,当家主母这么多年,她如何听不出钱馨话中的漏洞?
钱大小姐出了名儿的骄纵任性,仗着惠妃和瑞王道势作威作福,她不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曹氏打死也不信她能去救人。
况且钱太医的诊断也佐证了此事绝非简单意外。“气血逆行,心火亢盛”,这分明是中了药!
曹氏敢拿性命担保,安阳侯府绝对没有对焦小姐做过任何事,那谁下的药还用想吗?
但忠毅将军府势大,林家是姻亲,昌平侯府……没落至此,不足为惧。
作为主人家,曹氏权衡利弊,只能和稀泥,跟着叹道:“看来真是意外,老天保佑,三位姑娘没有大碍。”
“今日之事,我们安阳侯府亦有照看不周之责,三位小姐所用汤药一应由我们承担。待此间事了,我再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致歉。”
兰氏并不答话,只拿着帕子默默垂泪。
埋在母亲怀里的钱馨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今日这事也怪自己没有计划周全。
闵氏轻轻拍拍女儿的后背,对曹氏颔首,算是对这个处理结果表示满意,当即道:“汤药就不必了,我这就带女儿回府静养。”
“还请曹夫人代我向太夫人致歉,搅扰了她老人家寿宴,委实抱歉。”
林楚悦情况最好,加上又是在娘家,郭氏自然是顺着自家大嫂。
闵氏带着钱馨在自家仆妇丫鬟的簇拥下,匆匆离去,甚至没有问还在里间的未醒过来的焦可琪一句。
不久,里间传来低低地呻吟声,有丫鬟叫到:“小姐醒了!”
焦可琪终于悠悠转醒,兰氏喜极而泣,连忙上前搂住她,哽咽道:“琪琪,你总算醒了,可吓死娘了!”
焦可琪眼神还有些迷茫涣散,下意识唤了声“母亲”,整个人呆愣愣地,“我……我这是怎么了?”
随即落水前那段疯狂的记忆涌入脑中,水中窒息濒死的恐惧涌上来,她猛地坐起来抓住母亲兰氏的手臂,“母亲,我,我……”
紧接着林楚悦抓着她往岸边游的一幕浮现出来,焦可琪眼神清明了些。
“琪琪,你怎么了?可别吓娘!太医,叫太医……”兰氏被女儿的样子吓得语无伦次。
焦可琪拉住她,“母亲……我没事了,”声音沙哑,眼神却异常执拗看着门口,“林四小姐呢?她……她救了我,她还好吗?”
兰氏一愣,没想到女儿醒来后第一个关心的竟是林家小姐,忙道:“她没事,正在外间喝药呢。”
“我想见她!”焦可琪抓着兰氏的手,声音异常坚定,“娘,我要见她!”
“啊?哦,哦,”兰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小姐也受了惊,你见她做什么?”
“我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焦可琪异常执着。
兰氏自是知道女儿的脾气,拗不过她,又担忧她情绪激动下再做出什么事,只得无奈得去请林楚悦。
听到兰氏的请求,郭氏拧眉,想拒绝,林楚悦本身就是受连累,但焦家小姐又是受伤最重的,只得看向林楚悦,征求她的意见。
林楚悦心里也好奇焦可琪找她何事,于是点点头道:“母亲,我去看看。”
里间内室很快只剩下她们二人。
焦可琪靠在床头,目光复杂盯着林楚悦,半晌才开口问道:“为什么救我?”
林楚悦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神色平静,“举手之劳,总不能见死不救。”
焦可琪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眼神飘忽,陷入在某种久远的思绪中,喃喃:“他……世子小时候也这么救过我……”
七岁时,她随母亲去宫里给姑祖母请安,调皮又贪玩,故意甩开下人去御花园追蝴蝶,差点从栏杆翻进碧波湖。
是段骁阳路过看见了,冲过来死死抓着她的手腕,而段骁阳自己的胳膊却被栏杆上的浮雕划了一道大口子,流了许多血。
想到这里,焦可琪猛地抬头眼神亮亮地看着林楚悦,“你也救了我,和他一样!”
林楚悦看着焦可琪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轻轻摇头,“焦小姐言重了,当时情况危急,任谁看到都会伸把手的,我也是因为会些凫水之术,才敢如此。”
焦可琪才不管她怎么说,紧接着又问:“你不喜欢他吗?”
“他?”林楚悦微怔。
“晋王世子,段骁阳。”焦可琪道。
林楚悦摇摇头,“焦小姐,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误会了……”
焦可琪疑惑道:“你真的不喜欢他?”
林楚悦无奈,合着没被下药,这位焦小姐的脑回路也异于常人。
“我和段世子都没见过几次,何谈喜欢?”
焦可琪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可置信道:“世子长得英俊,人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
“那你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嫁给段骁阳!”
林楚悦觉得自己和她无法继续交流下去,本着关爱病人的人道主义精神,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我不发。”
“果然,你还是喜欢他。”
林楚悦是真无奈了,这结论跳转得让她措手不及。这位姐好像根本听不懂话。
“既然你救了我,又喜欢他,那,那我就祝福你们。”
“……”林楚悦被她这石破天惊的话,震的彻底无言。
焦可琪不管她的反应,自己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而公平的交易。
然后失神地躺回床上,心底怅然若失,对着林楚悦有气无力摆摆手,“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林楚悦看着她,什么也没说,默默退出了房间。
屋外,兰氏和郭氏皆投来询问得目光。
林楚悦对郭氏轻轻摇了摇头,含糊道:“焦小姐只是说了些感谢的话,并无他事。”
心里暗想:焦可琪看着与常人无异,脑中好像缺了根弦,而且自己有一套自成体系的世界观,真的很像某种精神障碍类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