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你可还有话要说?”郭氏冷冷问道。
秦姨娘抬起眼,扫了一圈众人,轻轻“啧”了一声,嘲讽道:“这府里可真是好人难做,好心帮个忙倒帮出罪来了。早知道,彩霞就该把那炖盅摔了,碎了,都清净了!”
林敬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死不悔改的模样,厉声喝道:“毒妇!到了此刻,你还有脸狡辩?指使丫鬟,利用他人,手段阴毒,你还有没有半分人性?!”
“人性?”秦姨娘面对他的喝骂非但没有惧怕,反而猛地站起身子,怒视着他,尖声道:“老爷,您也配跟我谈人性?”
“哈哈哈哈……我儿子没了的时候,您管过吗?我女儿去那吃人的王府,您要跟她断绝关系,人性,哈哈哈……”
秦姨娘笑得眼泪流了下来,凄然道:“我的儿子若是活到现在,也该娶妻了……”
“这么多年了,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府里除了我,谁还记得我那可怜的孩子?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们倒是跟我谈起人性来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林敬脸上的震怒瞬间凝固,他当然记得那个孩子,那是他的第二个孩儿,七个月早产生下的男胎,可那是因为秦姨娘身体不好导致的早产,和静荷有何关系?
端坐在上首的郭氏,听到秦姨娘此话,端着茶盏的手顿住,杯沿儿碰了碰唇,并未饮用。
林敬闭了闭眼,“当年那个孩子……那事与静荷无关,大夫都说了是母体过弱导致的。”
“秦氏,这事当年已有定论,不是你借此为由,行此歹毒之事的借口。”
“定论?什么定论?就是她,就是宋静荷害得我!若不是喝了她端来的燕窝,我怎么会早产?”
秦姨娘字字泣血,“可怜我儿生下来浑身青紫,哭都没哭一声就去了啊!宋静荷!我恨不能吃她的血,喝她的肉!”
秦姨娘咒骂声还没落下,花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丫鬟劝阻的声音:“姨娘,您慢点儿,身子还没好……”
只见宋姨娘被春华秋实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踉踉跄跄走进来。
虽是盛夏,她却裹着件薄披风,头发松松挽着,几缕发丝钻出来,黏在沁满冷汗的额头上。
宋拓几步走过去,半扶半抱着她单薄的身躯,把她送到椅子上坐下。
宋姨娘看着哥哥,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林楚悦端着热茶赶快过来递给她,“姨娘,您还好吗?”
宋姨娘抿了口茶水,拍拍女儿的胳膊,“姨娘没事,别担心。”
秦姨娘看着他们兄妹和睦母慈女孝的场景,再也掩饰不住的恨意从眼中迸发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宋静荷这么好命?!
宋姨娘一瞬不瞬盯着秦姨娘,“秦香韵,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的孩子,我且问你,我为何要害你?”
秦姨娘没料到宋姨娘敢质问自己,先是一呆,随即双目喷火,嘶吼道:“为何?因为你嫉妒!从你进府,老爷宠你最多,自从我有孕,老爷多是去我那里!”
“我嫉妒?”宋姨娘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我宋静荷进府以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从不去争抢什么!”
“做妾是我的命,我认!我怎么会因为老爷那点子宠爱就去害别人的孩子?那是造孽啊!”
“你胡说!那碗燕窝就是你端给我的!除了你,还有谁?”秦姨娘步步紧逼,“方姨娘吗?她那会儿也刚小产,绝不会是她。”
安坐一旁的方姨娘听到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难免又想到那个不过两个月就小产的孩子,心情也低落下来。
秦姨娘像是被打开了记忆闸门,积压多年的怨气不满冲着宋姨娘倾泻而出:“当年老爷外放,夫人是让我跟去伺候的,要不是你半路出现被老爷收用了,勾了老爷的魂,跟着老爷在东安的就是我。”
“若是我在东安,我儿定能安然出世。后来,我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七个月了啊!就是你那碗燕窝,我的儿子就没了啊!”
秦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我本看你生了个傻子女儿,报应来了,可你,宋静荷,你凭什么那么好命!女儿好了,还又怀了胎,若是让你这胎生下来,我儿死的何其无辜!”
“哈哈哈哈……老天不给你报应,我来给!如今你也尝到丧子之痛了?”
秦姨娘言语恶毒,面目狰狞,第一次把自己心底最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众人眼前。
宋姨娘泪水涟涟,“那燕窝是我按……”
“够了!”郭氏将茶盏重重搁置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碗盖因为受力过大,在杯子上晃悠几圈掉在地上,“啪!”裂开成几瓣碎片。
“秦香韵,你闹够了没?像个疯狗似的咬来咬去,这府里是亏你吃还是亏你穿了?!”
她根本不给秦姨娘再开口的机会,斩钉截铁道:“陈年旧事,无凭无据,岂容你胡乱攀扯,搅和的府里不得安宁。”
“今次是你自己心生歹念,指使彩珠偷换了宋姨娘的鸡汤,人证物证俱在,铁一般的事实!”
“二丫头刚进王府,你做出这等事,你可想过景王会怎么看她?”
这话如冰水兜头浇在秦姨娘身上,想到女儿,她颓然跪坐在地上,死死咬住下唇。
郭氏见她眼底疯色褪去,接着道:“你爹娘如今年纪愈发大了,别让他们为了你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秦姨娘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由刚才的激动泛红瞬间转为惨白,她听懂了夫人话中敲打之意,绝望地闭上眼睛,伏在地上肩膀耸动,呜咽悲泣。
花厅内陷入寂静,回荡着秦姨娘低声压抑的啜泣。
郭氏见果然震慑住了她,这才转头看向林敬,语气恢复端正,询问道:“老爷,家中出此丑事,妾身心痛难当。秦姨娘究竟该如何处置,还请老爷示下。”
说完目光转向虚弱的宋姨娘,温声劝解道:“过去那事与你无关,我和老爷都知道你是无辜的。莫要再胡思乱想,放心,老爷会为你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