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坐在废墟边缘,指尖摩挲着那本泛黄的日记。纸张已经发脆,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她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潮湿的霉味,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沈墨寒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撑在断墙上,另一只手按着后颈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爸妈……”他开口,声音沙哑,“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林夏没抬头,只是轻轻翻开了第二页。母亲的字迹工整而有力,像是怕写得太潦草会被风吹散。
“如果你们看到这本日记,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不是死于意外,而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你父亲是化学教授,我是生物实验室的研究员。我们发现了一些关于‘观棋人’的秘密……”
林夏的手指停在“观棋人”三个字上,指尖微微颤抖。
沈墨寒蹲下来,轻轻按住她的手背:“别急,慢慢看。”
他的手掌很凉,但掌心有茧子,握枪留下的痕迹。林夏没有躲开,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往下读。
“三年前,我们偶然接触到一份绝密档案,里面提到了‘白鹭计划’和‘玄鹰实验体’。起初我们以为这只是学术研究,直到我们发现,这个项目早已超出了伦理与法律的界限……”
“我怀孕了。医生说孩子是个女孩,我们给她取名叫林夏。我们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卷入这场阴谋。但‘观棋人’已经盯上了我们……”
“如果你是墨寒看到这本日记,请告诉他,我一直相信他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让他重蹈我们的覆辙……”
“还有,如果你遇到了慕清欢,请告诉她……我们从未想过伤害她。她也是受害者。”
林夏的眼泪无声地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沈墨寒的手紧了一下,眼神暗了下去。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夏合上日记,抬起头看着沈墨寒:“我妈认识你?”
沈墨寒沉默了几秒,点头:“她救过我。”
“什么时候?”
“我七岁的时候。”他低声说,“那时我还是个实验体,逃出了实验室。她和你父亲收留了我三个月。后来……‘观棋人’找到了我们。”
林夏看着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他眼中的痛苦。
“所以你才会接近我?”她问。
“开始是任务。”沈墨寒坦白,“可后来……是我自己想靠近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以为你恨我。”
林夏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日记。风刮了起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我不恨你。”她终于开口,“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沈墨寒看着她,目光柔和了一瞬。
远处的警笛声更近了。
林夏站起身,把日记小心地塞进背包里。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接下来去哪?”她问。
沈墨寒冷静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敌人潜伏,才回答:“去见一个人。”
“谁?”
“你母亲的朋友。”他说,“她可能知道更多。”
林夏皱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沈墨寒看了她一眼:“因为我早就开始调查你父母的死。”
林夏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从你出生那天起。”他说,“他们让我保护你。”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意思?”
沈墨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我原本的任务,就是确保你活着。”
林夏盯着他,眼神复杂。
“那你现在呢?”她问,“你的任务还在吗?”
沈墨寒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的任务早就结束了。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林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气氛微妙地变得紧张起来。
沈墨寒突然转身:“走吧。”
林夏跟上他,脚步有些沉重。
他们穿过倒塌的建筑残骸,绕过一片燃烧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远处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林夏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慕清欢说的话——“你们两个,都是他们的棋子。”
她突然停下脚步。
“沈墨寒。”她喊住他。
他回头。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她问。
沈墨寒愣了一下,点点头。
“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她追问。
沈墨寒的眼神变了,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真正的林夏。”他说,“但我确实……对你有种奇怪的感觉。”
林夏看着他,心跳微微加快。
“为什么?”她问,“是因为程序设定的情感模拟吗?”
沈墨寒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曾经是程序,但现在……它已经变成真实的了。”
林夏沉默。
她想反驳,想说这种话太轻浮,可她又找不到理由去否认。
“你真的相信感情可以超越程序吗?”她问。
沈墨寒看着她,目光坚定:“我相信你。”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别再说这种话了。”她说,“我不值得你这样。”
沈墨寒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吹起了林夏的衣角,也吹乱了她的心。
两人继续往前走,谁都没有再开口。
走了大约十分钟,他们来到一辆废弃的黑色SUV旁。
沈墨寒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件外套和一瓶水。
“穿上。”他把外套递给她。
林夏接过,犹豫了一下:“你总是这么照顾人?”
沈墨寒一边拧开水瓶喝了一口,一边淡淡地说:“只对你。”
林夏愣住。
她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快穿。”他说,“天快亮了,我们得赶在天亮前离开这里。”
林夏低头穿上外套,正好遮住她手腕上的伤痕。
她坐进副驾驶,沈墨寒启动车子,车灯划破黑暗。
车子缓缓驶出废墟,驶向未知的前方。
林夏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她太累了。
可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沈墨寒突然开口。
“林夏。”
她睁开眼:“嗯?”
“如果我说……我想带你回家,你会跟我走吗?”
林夏怔住。
她看着他侧脸的轮廓,忽然觉得这句话重若千钧。
“家?”她低声重复。
沈墨寒点点头:“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林夏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她想说“我没有家”,可她最终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那里……有你吗?”
沈墨寒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夏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一根针扎进她心里。
“有。”
林夏闭上眼,眼泪悄悄滑落。
她没有擦,只是任由它流下。
车子驶进晨雾中,前方的道路模糊不清。
但他们都知道,这条路,必须一起走。
林夏靠在座椅上,眼皮沉重。车子颠簸了一段路,她几乎要睡过去,直到沈墨寒突然踩下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
她猛地睁开眼。
“怎么了?”她问。
沈墨寒没有回答,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枪柄。
前方的雾气浓得化不开,连车灯都照不透。
林夏坐直身子,心跳开始加快。
“前面有人。”沈墨寒低声说。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枪。
林夏屏住呼吸,视线死死盯着前方。
雾中,隐约有一个人影站在路中间。
一动不动。
车子缓缓靠近,那人影依旧没有反应。
林夏的心跳越来越快。
就在车子距离那人不到五米时,沈墨寒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猛地拐向右侧,冲下了主路。
轮胎碾过碎石,车身剧烈晃动。
林夏抓住扶手,咬紧牙关。
车子终于停下,四周一片寂静。
沈墨寒没有熄火,枪口对准刚才那人影的方向。
“谁?”他沉声问。
雾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还是来了。”
林夏猛地转头。
声音从车窗边传来。
她看见一张脸贴在玻璃上。
是慕清欢。
她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头发凌乱,脸上带着血迹。
林夏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沈墨寒没有收枪,但眼神变了。
“你受伤了。”他说。
慕清欢苦笑了一下:“他们找到了我。”
林夏皱眉:“谁?”
慕清欢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沈墨寒:“你带她来,就是现在?”
沈墨寒点头:“我们没时间了。”
慕清欢沉默了几秒,然后退后一步:“开门吧。”
沈墨寒冷静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才按下中控锁。
车门推开,慕清欢坐进后排。
她身上有血腥味,混着铁锈和汗水。
林夏忍不住回头看她:“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慕清欢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你们留下的痕迹太明显。”
她睁开眼,看向林夏:“你妈妈,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林夏喉咙一紧。
“她认识你。”她说。
慕清欢点头:“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
沈墨寒突然插话:“你见到她母亲的朋友了吗?”
慕清欢摇头:“她死了。”
林夏猛地回头:“什么时候?”
“三天前。”慕清欢低声说,“‘观棋人’的人找到她,她把最后的东西给了我。”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老旧的U盘,递到前座。
沈墨寒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林夏。
林夏接过U盘,指尖有些发凉。
“这里面是什么?”她问。
慕清欢看着她,眼神复杂:“真相。”
林夏低头看着U盘,心跳加快。
她想打开它,可手指却迟迟没有动作。
沈墨寒重新启动车子,继续向前开。
车内气氛凝重,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
林夏靠在座位上,思绪翻涌。
她想起日记里母亲写的那句话——“如果你遇到了慕清欢,请告诉她……我们从未想过伤害她。”
她忽然开口:“我妈为什么要写这句话?”
慕清欢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很轻:“因为当年,我背叛了她。”
林夏愣住。
沈墨寒的手指紧了紧方向盘。
“你不是她的朋友吗?”林夏问。
慕清欢苦笑:“朋友也会为了活下去而选择站错队。”
她抬起头,看着林夏:“我曾经是‘观棋人’的一员。”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震。
“你说什么?”
慕清欢点头:“我参与了‘白鹭计划’。是你父母发现了不对劲,才开始调查。他们本来可以逃走的,但我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
“所以你才是导致他们死亡的真正原因?”
慕清欢没有否认。
她只是轻轻点头:“是。”
林夏的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怒吼,想质问,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墨寒在一旁沉默着,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帮我?”林夏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慕清欢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因为我欠她的。”她说,“也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曾经的选择,是错的。”
林夏没有说话。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像是握着一块烫手的石头。
车子继续前行,天边泛起微光。
但林夏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