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的微笑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林夏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冰冷的铁门。她的手指还在发抖,怀里昏迷的苏遥像一具沉重的铅块。
别怕。周衍的声音很轻,像是哄小孩,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沈墨寒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他说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现在看来,那个人就是周衍。可他不是已经被观棋人除掉了么?为什么还会活着?
你到底是谁?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你不记得了?周衍慢慢推开车门走出来,雨水顺着他的风衣往下淌。他的步伐很稳,就像当年在学校门口接她回家那样从容。
记忆突然翻涌。大学时期,母亲病重时总有个男人来家里送药。那是个温和的人,会给她带糖果,教她认星星。后来母亲死了,那个男人也消失了。
不可能。她摇头,他已经死了。
是啊。周衍笑了,笑容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可你知道吗?有时候死是最好的保护色。
远处传来枪声。沈墨寒那边出事了。她必须带着苏遥离开,但现在被堵在这里,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为了你。周衍往前走了一步,从你出生那天起,你的命运就注定了。白鹭计划、观棋人、影阁……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
林夏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知道不能让周衍靠近,否则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我不信。她说,你不过是个叛徒。
周衍的表情变了。他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冷冽:你以为观棋人有多清高?他不过是借着正义的名义做实验。你们这些人,对他来说只是工具。
那你呢?林夏反问,你又把我当什么?
周衍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苏遥身上,神色复杂:苏遥本不该掺和进来。但她太傻,非要替你挡那一针。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你给她注射了什么?
一种改良过的神经毒素。周衍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她的心跳每分钟不到四十次。如果你不跟我走,她撑不过今晚。
威胁来得猝不及防。林夏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她知道周衍不是在吓唬她,他向来说到做到。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发涩。
跟我回去。他说,那里有你需要的所有答案。
远处的枪声渐渐平息。不知道沈墨寒怎么样了。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她缓缓点头,但我有条件。
周衍挑眉:
先救苏遥。她说,我要看着你给她解毒。
成交。他掏出一个银色的小瓶子,递过来,里面有中和剂。打静脉最好。
林夏接过瓶子,手有些发抖。她蹲下身,轻轻掀起苏遥的袖子。注射器的针头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苏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别……她的声音微弱,但足够清晰,不能相信他……
周衍的脸色变了。他猛地向前一步,却被一声枪响制止。
放开她。沈墨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夏回头,看见沈墨寒浑身湿透地站在雨中。他的枪口对准周衍,眼神冷得像冰。
你来得比我想象的快。周衍笑着说。
你总是喜欢自作聪明。沈墨寒往前走,可惜这次玩过头了。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林夏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张力,就像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你还不知道吧?周衍忽然开口,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我知道。沈墨寒的声音很平静,所以我才要带走她。
等等!林夏喊,苏遥需要帮助!
沈墨寒瞥了她一眼:先把她放下来。
林夏小心地把苏遥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她看着周衍,又看向沈墨寒: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沈墨寒收回枪,我们该走了。
周衍没有阻拦。他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笑。
记住你说的话。他对林夏说,当你知道真相时,再来找我。
林夏没回答。她抱起苏遥,跟着沈墨寒走向另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雨还在下,打在车顶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车内很暖和。沈墨寒发动引擎时,林夏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还好吗?她问。
没事。他说,但脸色确实不太好。
车子驶入夜色。林夏低头检查苏遥的情况,心跳依然很弱。她打开中和剂,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苏遥打了进去。
你相信他?沈墨寒突然问。
我不知道。她实话实说,但他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
沈墨寒冷笑了一声:那是他的习惯。总喜欢给人假象,让人以为还有退路。
林夏沉默。她想起刚才周衍说的话——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早就知道他是活的?她问。
猜到了。沈墨寒握紧方向盘,但从没确认过。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现在才重要。他说,你已经准备好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林夏还想再问,却发现苏遥开始恢复意识。
水……她虚弱地说。
林夏赶紧找水。后备箱里有瓶矿泉水。她拧开盖子,扶起苏遥的头。
慢点喝。她说。
苏遥喝了两口就停下了。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周衍呢?
走了。林夏说,你感觉怎么样?
还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她苦笑着,下次别再救我了。
别说这种话。林夏皱眉,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苏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沈墨寒开口:前面有个休息站。我们得换辆车。
林夏点点头。她望向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轮明月挂在天际。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母亲抱着她数星星,说等她长大了一定带她去看海。可那个承诺永远都兑现不了了。
林夏。沈墨寒冷不防叫她。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现在的感觉。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头:
车子驶入休息站。沈墨寒下车去换车。林夏和苏遥留在车上。
你觉得他可信吗?苏遥突然问。
你是说沈墨寒?
林夏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苏遥苦笑:希望如此。
沈墨寒很快回来了。新车比刚才那辆更低调,更适合逃亡。
坐好。他说。
车子再次启动。林夏靠在座位上,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她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思绪飘忽间,她似乎听到母亲的声音:夏夏,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睁开眼,发现沈墨寒正看着后视镜,神情凝重。
怎么了?她问。
后面有车。他说,跟了我们很久。
林夏立刻坐直身子。后视镜里,两道车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要不要甩掉他们?
不用。沈墨寒说,让他们跟着。正好我们可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执着。
林夏看着后视镜,心跳加快。她隐约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重要的事。
而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沈墨寒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后视镜里的车灯忽远忽近,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林夏盯着那点光,喉咙发干:会不会是周衍的人?
不是。沈墨寒的声音绷得紧紧的,他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来。
话音未落,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啦的杂音。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喇叭里钻出来:你们不该放走他。
林夏猛地坐直身子。那是周衍的声音。
他怎么……她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们明明已经换了车。
别说话。沈墨寒按住她的手,指尖冰凉。
电台继续响着:你以为你保护得了她?看看后座吧,苏遥的情况恐怕不太妙。
林夏转头看去。苏遥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嘴唇泛着青紫。她伸手探鼻息,几乎感觉不到呼吸。
不对劲。她抓住沈墨寒的袖子,中和剂有问题。
我知道。沈墨寒一脚踩下油门,但我们现在不能停。
电台里的笑声阴冷:聪明人。可惜你护不住她第二次。
闭嘴。沈墨寒抬手就要关掉电源。
等等!林夏拦住他,他说第二次是什么意思?
沈墨寒的手悬在半空。他的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电台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你以为救过她几次就能弥补?你连她为什么生病都不知道吧?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昏迷的苏遥,又看向沈墨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墨寒终于开口:她中毒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了。
什么?林夏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亲眼看着她发病。他的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就在你去外地考察的那段时间。
林夏的脑子嗡地一下。她想起那时候苏遥说胃不舒服,要请假休息几天。原来不是胃病?
所以你早就和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墨寒打断她,后面那辆车越来越近了。
林夏回头。那辆黑车已经逼近到不足十米。车窗摇下,隐约能看到有人举着什么东西。
趴下!沈墨寒猛打方向盘。
砰!一声枪响炸开。挡风玻璃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林夏死死抱住苏遥。她的衣服被冷汗浸透:我们该怎么办?
前面有个匝道。沈墨寒咬牙,我数三秒。
什么意思?
他们会以为我们要下高速。但我要反向行驶。
你疯了?林夏瞪着他,苏遥现在这样,经不起折腾!
那就祈祷她命够硬。沈墨寒的手指扣紧方向盘,三、二、一——
车子猛地调头。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林夏感觉整个人都要飞出去。苏遥滚落在她身上,重得喘不过气。
后视镜里,那辆黑车措手不及地急刹。可下一秒,它竟然也跟着调头追来。
他们疯了吗?林夏咬破嘴唇。
比我们还疯。沈墨寒冷笑,那就看看谁先到终点。
林夏抱紧苏遥,盯着仪表盘上的数字不断攀升。她忽然发现,苏遥的手腕上有道新鲜的针孔。
和周衍给她注射的位置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