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宋姨一样了？”
一提到他老娘，江青安也懒得想措辞了，“近日臣见皇上眉宇间总凝着郁色，宫中也隐隐有些传言……莫非是皇上与棠棠之间有了什么误会？”
容棠虽是容家之女，可如今已是穆廷的结发妻。依着穆廷往日对她的疼宠，那定然是真真切切放在心尖上的
他和穆廷一块长大，对他的心思也算了解一二。
穆廷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定定看向他，“朕倒是不知，你何时也变得和宋姨一般，关心起这些内闱琐事了。”
一个王爷，操心帝王的夫妻之事，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可帝王的心思牵动着朝局，皇上与皇后和睦，于国于家都是幸事。更何况容棠如今是他义妹，他自然是要关心一二，不然他老娘也放心不下。
江青安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丝毫没在意他的揶揄，“皇上既真心将棠棠视作携手一生的妻子，依臣浅见，作为男子，有时稍稍退让一步，也无妨的。”
既然放在心上，又何必这般冷落着？徒增彼此煎熬罢了。
穆廷眉梢微挑，淡淡道，“你这是在教朕如何做一个丈夫？不过，青安你一个未成过婚的人和朕说这些，可没什么可信度。”
江青安也不在乎他拿这个说事，毕竟男女之间，缘分最重要，娶个不爱的，对彼此都是辜负。
“这可不是臣胡编乱造。”毕竟秦王太妃天天念叨着这些事，他都快倒背如流了。
穆廷自然也知他是一片好意，只是……
若仅仅是寻常夫妻间的小小摩擦，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与一个小女子这般计较？
哪怕她是容家女，又和离过，他当初仍旧执意娶她为后，不就是盼着能与她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相伴一生吗？
他待她，何曾有过半分亏待？
便是每回亲近，也都压抑着自己，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可她呢？她心底的防备，何曾有过半分卸下？分明就是不屑一顾！
说起这份感情，初时或许真掺杂了太多权衡与考量，可当她一身凤冠霞帔站在他面前时，他心里那点真心实意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
原已稍稍冷却的怒意，被这些念头一搅，又燃了起来。
穆廷的面色一寸寸沉了下去，脑海里反复闪现她平日的模样。
温顺背后，她何曾真正把他当成过丈夫？或许，连半分真心都未曾交付。
指节猛地收紧，“咔”的一声，竟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江青安叹了叹气，看来这次二人之间的矛盾比他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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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秦王太妃听完他的话，这次倒是格外平静，弄得江青安以为自家老娘被什么附体了似的。
倒不是秦王太妃真的不在意，“夫妻之间的误会，总归得他们二人自己说开。”
她现在身子骨硬朗，还能指点一二，可她终有走得那一天，他们的一辈子还很长，总不能稍有矛盾，就指望着她来帮忙解决吧？
“阿娘说的是。”江青安应道，心里却颇为同情穆廷。
不是兄弟不帮你，这次兄弟也无能为力了。
“过几日便是棠棠祖母六十大寿，你记得备份厚礼过去。”
“阿娘是不去吗？”江青安听着她的意思疑惑道。
“那日棠棠肯定也会过去，我若去，难免心软……你去，也是一样。”
“儿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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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兰随着容棠往御书房去，行至外间长廊，她脚步微顿，轻声唤道，“娘娘。”
容棠顺着她的目光抬眼望去，正见对面长廊上走来一道熟悉身影，正是御前总管何启连。
“何公公。”待何启连上前行礼，容棠忙抬手虚扶，温声道，“公公不必多礼。”她顿了顿，又道，“前几日的事，倒是多亏了公公。”
那日若非何启连悄悄递信，告知她帝王正在气头上，她怕是要一头撞进雷霆之怒里，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她记在心里。
“娘娘言重了，小的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实在当不起娘娘的谢意。”
容棠侧过脸，望向御书房紧闭的门扉，轻声问道，“本宫想求见皇上，不知何公公能否替本宫进去通禀一声？”
何启连躬身应下，转身便往御书房内走去。
不多会儿，何启连便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对着容棠躬身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闻言，容棠反而紧张了起来。
明明是同床共枕、曾那般亲密的人，不过几日未见，竟生出生疏来。
她定了定神，努力压下心头酸涩，缓步踏入御书房。
行至御案前，何启连悄然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容棠立在那里，依着宫规缓缓弯腰行礼，听得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嗯”，才直起身，抬眼望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容棠深吸一口气，“后日是臣妾祖母的寿辰，臣妾今日过来，是想恳请皇上，那日允臣妾回容家为祖母贺寿。”
说完，她悄悄抬眼望了他一下，带着些许的试探。
“嗯。”
穆廷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已是允了。
容棠稍稍松了口气，宽袖下的手暗暗攥紧，继而又缓缓说道，“不知那一日，皇上可有闲暇，陪臣妾一同去趟容家？”
若他肯同去，或许……或许能化解些许隔阂。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久到容棠几乎以为他没有听见。
她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他握着朱笔的手上，看他笔尖在奏折落下一行行遒劲的字迹。待他将手头的折子批完，随手搁置，才终于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她。
许是那日他暴怒的模样太过吓人，此刻四目相对，容棠竟没来由地心头一颤，隐隐生出几分惧怕，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
“朕没空。”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却瞬间浇灭了容棠心底那点微弱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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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兰叠着双手侍立在廊下，望见自家娘娘从御书房内出来，忙轻步迎上前，“娘娘……”
“走吧。”
何启连弯腰立在御书房门口，恭谨地目送皇后娘娘的凤驾远去，直到那抹身影转过回廊，才直起身来。
回了凤仪宫，孔嬷嬷早已候在殿门口，见她回来，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娘娘？”
容棠知道她想问什么，径直走到窗边坐下，“皇上那日没空。”
便是从前穆廷说不去，她亦不会多想什么，容家是臣，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这世间又有谁能勉强他做半分不愿做的事？
如今他冷着脸待她，倒算是情理之中。
只是，道理虽通，心里那点别扭却挥之不去。
况且……
即便她不曾避孕，当真替他生下了孩子。
她与他，就真的能像寻常夫妻那般，举案齐眉，白首到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