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匠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那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散开，举起手里的自动步枪，枪口对准了钟表匠盯着的那个方向，形成了防御阵型。
“是什么东西？”李婉儿也立刻举起了枪，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道。”钟表匠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但速度很快，而且……不止一个。”
我也强忍着剧痛，侧耳倾听。
森林里一片寂静，连虫鸣声都没有。但正是这种死一样的寂静，才最让人头皮发麻。我的战场直觉告诉我，有东西正在高速接近，带着浓烈的杀气。
是衔尾蛇的追兵？
不可能。我们走的是钟表匠说的秘密通道，而且核心反应堆爆炸，整个“摇篮”基地都在崩塌，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组织起追击。
那是……什么？
“沙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像是树叶被摩擦的声音，从黑暗的森林中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
“所有人！准备战斗！”为首的保镖队长大声命令道。
我的心沉了下去。听这动静，来的东西数量绝对不少。我们这边，除了钟表匠，我和林澈都是重伤员，李婉儿和她的几个保镖虽然装备精良，但面对未知的敌人，胜算不大。
“上车！快！”我当机立断，对李婉儿低吼道。
不能在这里打！必须马上撤离！
李婉儿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对她的手下喊道：“两个人掩护！其他人带他们上车！快走！”
“大小姐，我们……”保镖队长还想说什么。
“执行命令！”李婉儿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两名保镖立刻调转枪口，对着森林的方向开始进行火力压制。密集的枪声瞬间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剩下的人则快速行动起来，两个人架起几乎昏迷的林澈，把他塞进了后排座位。
“叶先生，您也快上车！”保镖队长过来想扶我。
“我断后！”钟表匠一把推开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对我说，“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我看着他，这家伙虽然身份可疑，但在这种时候，却没有抛下我们自己逃跑。
“一起走！”我没有废话，抓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往车上拖。
开什么玩笑，师傅已经为了我牺牲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人为我断后。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你……”钟表匠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做，愣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森林里突然冲出了几个黑影！
“开火！”
伴随着保镖的怒吼，子弹像雨点一样泼洒过去。
那几个黑影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
看清它们的样子后，我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白面具！
又是那种打不死的怪物！
之前在悬崖边，我和林澈拼了命才干掉一个，现在这里，竟然一下子出现了四五个！
子弹打在它们身上，只是让它们的身形顿了一下，冒出几点火星，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就冲出了森林，扑向了负责掩护的两名保镖。
“啊！”
伴随着两声惨叫，那两名保镖瞬间就被扑倒在地，被白面具怪物用利爪撕成了碎片。
鲜血和内脏溅得到处都是。
“快走！”我目眦欲裂，冲着驾驶座上的保镖队长嘶吼道。
保镖队长也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发出一声轰鸣，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另一辆车也紧随其后。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几个白面具怪物在解决了保镖后，立刻调转方向，迈开大步，向我们的车追了过来。
它们的速度，竟然不比汽车慢多少！
“甩掉它们！”李婉儿坐在副驾驶，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大小姐，坐稳了！”
保镖队长怒吼一声，猛打方向盘，车子在狭窄的山路上玩起了漂移，卷起漫天尘土。
车厢里，我和钟表匠被甩得东倒西歪。我牵动了伤口，疼得差点晕过去。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婉儿回头看着我，惊魂未定地问道。
“衔尾蛇的‘产品’。”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产品？”
“你可以理解为，被改造过的生化兵器，没有痛觉，力量和速度远超常人，唯一的弱点是……”我话还没说完，钟表匠就接了下去。
“是控制它们的信号源，或者，是能瞬间摧毁它们中枢神经系统的高压电流。”钟表匠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惊讶，“你知道的不少。”
我没理他，而是盯着他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会认识婉儿？”
钟表匠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旁边的李婉儿也看向他，显然，她也在等一个解释。
“我是龙王安插在欧洲的最高负责人之一，代号‘钟表匠’。”他缓缓说道，“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监控和渗透‘衔尾蛇’在欧洲的所有活动，并在必要的时候，为外勤人员提供支援。”
“几个月前，龙王给了我一个新的任务，就是暗中接触和保护李家在欧洲的产业和人员，因为情报显示，‘衔尾蛇’似乎对李家的全球物流网络很感兴趣。”
“所以，在你来新加坡之前，我就已经和婉儿小姐的父亲，李先生，见过面了。只是当时，我的身份是瑞士银行的一名高级客户经理。”
原来是这样。
师傅早就预料到李家可能会被卷进来，所以提前做了部署。
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那个老人，总是这样，默默地为我铺好所有的路，挡下所有的危险。而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李婉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如果你早点表明身份，我们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
“这是纪律。”钟表匠的回答简单而冰冷，“在确认绝对安全之前，不能暴露身份，这是为了保护你们，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那你现在……”
“现在，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钟表匠看了一眼窗外，那些白面具怪物依旧紧追不舍，“‘摇篮’被毁，‘收藏家’肯定会清算所有内部人员，我回不去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虽然出场的方式很神秘，但他的行为，无愧于“第九局”特工的身份。
“我们现在去哪？”我问道。
“先甩掉这些东西，然后去我在格林德瓦准备的备用安全屋。”钟表匠说道，“那里有医疗设备和药品，你们需要马上处理伤口。”
“轰！”
就在这时，车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都猛地向下一沉！
一个白面具怪物，竟然从侧面的山坡上跳了下来，直接落在了我们的车顶上！
它锋利的爪子刺穿了车顶的铁皮，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操！”驾驶座的保镖队长怒骂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想把车顶的怪物甩下去。
车子瞬间失控，向着路边的悬崖撞了过去！
“小心！”李婉儿发出一声惊叫。
在这生死一刻，坐在我旁边的钟表匠，反应快得不像人类。
他猛地抬起手，一拳砸碎了身侧的车窗玻璃，然后整个人像狸猫一样，从破碎的窗口钻了出去，瞬间就爬上了车顶！
我只听到车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
车内的保镖队长也拼命地踩着刹车，在车头距离悬崖不到半米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推开车门就想下去帮忙。
“别动！”李婉儿一把拉住了我，“你的伤！”
“放手！”
“我不放！”她死死地拽着我，眼眶通红，“你不能再去冒险了！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活着回来！”
我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里一软。
是啊，我答应过她的。
而且，师傅用命换来的，是我活下去的机会，不是让我继续去冲动送死的。
我要活着，为了给师傅报仇，为了所有死去的人报仇。
我重新坐了回去，大口地喘着气。
车顶的打斗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几秒钟后，钟表匠从车顶跳了下来，他手里，多了一把从白面具怪物身上拆下来的，还在闪烁着电弧的利爪。
而那个白面具怪物，则一动不动地趴在车顶，胸口的位置，被划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线路和零件暴露出来，闪着火花。
“解决了。”钟表匠拉开车门，重新坐了进来，把那只利爪扔在了脚下。
“你……”我看着他，有些惊讶。
他的身手，绝对不只是一个情报人员那么简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赤手空拳干掉一个白面具，他的实力，恐怕不在变色龙之下。
“我以前，也是‘狼牙’的人。”钟表匠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愣住了。
他也是“狼牙”的人？
难怪……难怪他会认识师傅，难怪他的战术素养这么高。
“别发呆了，快走！”钟表匠催促道，“后面还有四个！”
保镖队长立刻重新发动车子，绕过这个报废的怪物，继续在山路上狂奔。
后面的另一辆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车被剩下的四个白面具怪物团团围住。车里的人还在拼命反抗，枪声不断，但很快，车子就被怪物们掀翻，然后，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焰。
我的心，又沉重了一分。
又是几条无辜的生命，因为我而死。
车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李婉儿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钟表匠则在检查他手臂上被划出的几道伤口。
而我，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全是师傅最后的身影，和那冲天的火光。
“对不起……”
我听到李婉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我说。
我睁开眼，看到她正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愧疚。
“如果不是我的人……”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了她，“他们的目标是我。就算没有你的人，他们也会出现。”
我顿了顿，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婉儿，谢谢你。”
谢谢你，不顾一切地来找我。
谢谢你，让我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丝光。
让我找到了，必须活下去的，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