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张灯结彩。
红绸挂满了府门,灯笼沿着回廊一路排开,比过年还要热闹三分。
下人们个个喜气洋洋,福伯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指挥着人手布置宴席。
“快快快!把库房里那坛十年陈酿搬出来!今儿个咱们王府扬眉吐气,必须好好庆祝!”
张嬷嬷也难得露出笑容,吩咐厨房多做几道王爷和少爷们爱吃的菜。
整个王府,洋溢着一种拨云见日、苦尽甘来的喜悦。
陆震一踏进府门,便扯开了那身憋屈的朝服领口,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
“我宝贝闺女呢?”
他的嗓门震得院子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一片。
“爹爹!”
一声软糯的奶音响起。
岁岁从老槐树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粉色的小襦裙在阳光下晃出一片柔软的影子。
陆震眼睛一亮,蹲下身张开双臂。
小团子一头扎进他怀里,陆震顺势将她举过头顶,在空中转了个圈。
“哈哈哈!我的小福星!爹爹回来啦!”
岁岁被转得咯咯直笑,小手紧紧搂着陆震的脖子。
“爹爹,你今天回来好早呀!”
陆震将女儿放在肩膀上,大手稳稳托住她的小屁股,得意洋洋地说:
“那是!爹爹以后天天都能陪你玩了!”
岁岁眨巴着大眼睛:“真哒?”
“当然是真的!”陆震拍着胸脯保证,“爹爹现在不用去打仗了,也不用上朝了,就在家陪我的宝贝闺女!”
“耶!”岁岁开心地挥舞着小手,“那爹爹可以天天陪岁岁骑大马吗?”
“骑!必须骑!”
陆震说着,弯下腰做出骑马的姿势,“来,爹爹现在就当马!”
岁岁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小手抓着陆震的衣领,奶声奶气地喊:“驾!”
陆震立刻配合地“嘚嘚嘚”学马叫,驮着女儿在院子里撒欢。
一个威震边关的战神,此刻像个孩子王,满院子跑。
沈婉站在回廊下,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泛红。
她多久没见过夫君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张嬷嬷走到她身边,轻声道:“王妃,这才是王爷该有的样子。”
沈婉点点头,
“是啊,他终于可以放下那些重担了。”
“娘亲!娘亲快看!爹爹跑得好快!”
岁岁兴奋地挥着小手,小脸红扑扑的。
沈婉笑着应道:“岁岁小心,别摔着。”
“不会哒!爹爹很稳!”
陆震爬到花坛边,停下来喘气。
他扭过头,看着背上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团子,心里满是柔软。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不是那些刀光剑影,不是那些尔虞我诈。
就是这样,陪着女儿,看着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岁岁,爹爹累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好叭。”
岁岁乖巧地从陆震背上滑下来,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爹爹辛苦啦!”
陆震哈哈大笑,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在她粉嫩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爹爹不累!只要我宝贝闺女开心,爹爹爬一天都不累!”
就在这时。
“啾——”
一声虚弱的鸡叫从不远处传来。
岁岁眼睛一亮,挣脱陆震的怀抱,迈着小短腿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啾啾!啾啾你醒啦!”
花坛边,一只浑身光秃秃、只剩下零星几根羽毛的……鸡,正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
那双豆豆眼无神地盯着天空,整只鸟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这正是吞了九转还魂丹和一堆天材地宝后,药力反噬、再次“返祖”的凤啾啾。
它现在的样子,比最初在拾遗街时还要惨。
至少那时候还有点毛。
现在?
光溜溜的,活像一只刚被拔了毛准备下锅的烧鸡。
岁岁蹲在它面前,小脑袋歪了歪,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啾啾,你怎么又变丑了?”
凤啾啾:“……”
它想死的心都有了。
它堂堂上古凤凰后裔,血脉高贵,天生神俊!
结果因为贪吃,现在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啾……”
凤啾啾发出一声悲鸣,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想见人。
不,不想见鸟。
岁岁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它光秃秃的脑袋。
“没关系哒,啾啾还是很可爱的!”
凤啾啾抬起头,豆豆眼里闪过一丝感动。
陆震走过来,看着这只秃鸡,忍不住笑出声。
“这鸡还真是……命硬。”
吞了那么多宝贝,没撑死,反而还活蹦乱跳的。
不对,现在是蔫了吧唧的。
“爹爹,啾啾是不是生病了?”
岁岁担忧地看着凤啾啾。
陆震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
“没事,它只是吃太多了,需要时间消化。过几天就好了。”
“真哒?”
“真的。”
岁岁这才放心,她小心翼翼地将凤啾啾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小窝里。
“啾啾乖乖睡觉,睡醒了就好啦。”
凤啾啾闭上眼,那副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书房内。
气氛与外面的欢庆截然不同。
陆从寒与陆云舟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壶茶,却无人动。
陆云舟看着窗外与女儿玩闹的父亲,轻声开口:
“父亲此举,是以退为进,暂时消解了陛下的猜忌。”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陆从寒。
“但大哥,你我今后在朝堂之上,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陆从寒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陛下表面赏赐,实则是将我们推上风口浪尖。”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神机营加京畿十二卫,这是整个京城的兵权。”
陆云舟接话:“而我入中书省,参与机要。这是让我们兄弟二人,一个掌兵,一个掌政。”
“看似恩宠,实则是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陆从寒冷笑:“满朝文武,有几个不眼红?”
“更何况……”陆云舟的眼神深了几分,“陛下本就多疑。他越是赏赐,越是忌惮。”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陆从寒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着院子里那个被父亲驮在肩上、笑得无忧无虑的小团子,眼神难得柔和了几分。
“至少,父亲可以卸下重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