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春被小太监 “请” 到路边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瞬息之间,那些萦绕在花丛亭台间的旖旎心思便收敛得干干净净。
先前还处处可见倩影、闻得娇音的御花园,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寒流扫过,骤然冷清了下来。
风向变得如此之快,如此分明。
任谁都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如今心思不在后宫,旁人凑上去不过是自讨没趣。
说不定还会像夏冬春那样,落得个被冷遇的下场。
午后的碎玉轩静悄悄的,唯有檐下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
浣碧捧着一盆新摘的茉莉,莹白的花苞簇在碧绿的叶间,清香袅袅。
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虚处。
想起那日的情形,她仍有些心有余悸。
那日她本在御花园旁练舞,远远瞧见皇上的仪仗经过,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却因步履太急不慎崴了脚。
就这么耽搁的工夫,竟让夏冬春抢了先机。
随后发生的一切,她虽未亲眼目睹后半段,但夏冬春被小太监“请”到路边,以及后来龙辇漠然离去的场面,她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如今想来,倒是因祸得福——若当时贸然凑上前去,此刻沦为六宫笑柄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此时得承乾宫内,甄嬛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玉簪,眼神频频瞟向寝殿门口,连鬓边的碎发散落下来都未曾察觉。
殿内的烛火跳动,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墙上,满是不安。
自从年羹尧回京后,她便越发觉得皇上的态度难以捉摸。
自她有孕以来,皇上待她本是极尽呵护,赏赐如流水般送入承乾宫,即便政务繁忙也常来探望。
可近来这份恩宠却日渐冷淡,莫说主动驾临,如今便是她亲自去请,皇上也总以朝务缠身推脱。
昨日送去的燕窝更是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只捎来一句不痛不痒的莞嫔安心养胎。
这种疏离,让她心中越发没底。
更让她焦虑的是,一个月前她给甄府写去的信,至今杳无音讯。
按以往的惯例,至多半个月定有回音,可这次却如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这突如其来的断联,让她心底难以抑制地泛起层层不安。
“娘娘,您别急,小允子已经去打探了,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了。”
槿汐端着一碗温热的安胎药,轻轻放在甄嬛面前,语气柔和地宽慰。
甄嬛接过药碗,却没心思喝,只放在一旁,眉头拧得更紧:“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就算路上出了耽搁,也该有个准信了。槿汐,你说…… 会不会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甄嬛猛地站起身,眼中瞬间燃起希冀,快步迎了上去:“怎么样,小允子?有回信了吗?”
小允子气喘吁吁地闯进来,额头上满是汗珠,衣襟都被汗水浸湿了。
回娘娘,奴才这几日托了无数门路,辗转通过采买、杂役等多层关系,才从能出宫的旧相识口中探得一点消息——一个月前那封送往甄府的信件,驿站根本未曾收寄。
他声音渐低:据说驿站的记录册上,压根找不到这封信的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什么?” 甄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帕子猛地攥紧,“信丢了?怎么会丢?”
她不信这是巧合。
这深宫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今她的信件不翼而飞,甄府那头也音讯全无,恐怕是有人早已布好了局,刻意截断了她与宫外的联系。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个在暗中窥视她的人,此刻说不定正等着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槿汐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声劝道:“娘娘,您别激动,仔细伤了胎气。或许只是驿站出了差错,并非其他缘故。咱们再等等,说不定过几日就有消息了。”
甄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近段时间,我总感觉这后宫处处透着古怪。皇上对年家的态度忽冷忽热,对我的态度都变得疏离。若不是我怀了身孕,恐怕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她顿了顿,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此次写信给家里,本就是想问问前朝的动向。自从怀孕后,为了避嫌,我便很少关注前朝之事,如今看来,是我太过谨慎了。”
“皇上的心思变得太快,若不摸清前朝的底细,我怕是连自己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甄嬛拿起那碗早已凉透的安胎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让她更加清醒。
养心殿内,沉水香的青烟在殿中缓缓盘绕。
几乎就在甄嬛下定决心要探查前朝动向的同一时刻,一份宫外加急的密报被悄无声息地呈至御前。
萧逐渊端坐在龙椅上,拆开火漆,展开那薄薄的纸页。
在他的手边,摊开放着一幅画卷,那纸色虽刻意做旧,但画中人物的衣纹勾勒处,却隐约透出几分尚未干透的湿润光泽,带着新鲜墨迹特有的微光。
他细细翻阅着密报,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惊喜的微笑。
“苏培盛,”萧逐渊凝视着手中的画像,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愉悦,“傅引这画像,当真如此?”
苏培盛连忙上前,低声回禀:“回皇上,这画像乃是前两日刚命人暗中绘制的。也是机缘巧合,前儿夜里傅大人在值房整理文书时,暗卫偶然瞧见了他褪去胡须后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