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的法则分身,踏上了那条由苏璃星辉铺就的温暖道路。一步落下,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时光,周遭那由无数法则光团构成的浩瀚星海急速向后退去,唯有一条笔直的光路,承载着他的意志,通向未知的深处。
道路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殿堂或核心,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对静谧之地。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概念,也没有时间流逝的感知。只有一片柔和、均匀,仿佛孕育着一切可能性的原初之光。在这片光的中央,悬浮着一物——那并非实体,也非能量,更像是一段被具象化的、无比厚重的历史,或者说,是一个文明从诞生到辉煌,再到最终悲壮陨落的……全部记录。
它如同一棵倒悬的、由无数光之脉络构成的巨树,其“根须”向上蔓延,探入冥冥,连接着构成这片星海的无数法则光团,汲取着它们的养分与信息;其“树冠”则向下垂落,舒展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细微光影画面与意念低语构成的记忆之洋。林轩能清晰地“听”到那海洋中传来的亿万生灵的祈祷、学者的辩论、孩童的啼哭、战士的咆哮……以及最终时刻,那席卷一切的、充满了不甘与绝望的毁灭悲鸣。
这就是“初源之庭”?不,这更像是一个文明的……灵堂,是其存在过的最终证明,也是其向后来者发出诘问与托付的场所。
林轩分身悬浮于这“记忆之树”前,显得如此渺小。他手中那由星髓信物与自身法则融合的光流,此刻正与巨树的主干产生着强烈的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
“承载‘存在’之契者……”
那个之前响起的、由无数意念混合而成的古老声音,再次直接回荡在林轩的意识中,但这一次,不再模糊,而是带着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沉重。
“你已踏入‘忆川’,立于‘铭刻之树’前。”
“此乃‘曦’之文明,留存于世的最后回响。”
“曦”之文明?林轩心中默念,感受到一股源自名称本身的、温暖而蓬勃的意蕴,与那外部死寂的星渊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如你所见,我们所追寻的,是光,是秩序,是生命演化的无限可能。”“铭刻之树”缓缓述说,伴随着它的声音,记忆之洋中翻涌起无数对应的景象——繁荣的星际城邦,探索深空的舰队,对宇宙法则孜孜不倦的钻研,以及……对某种终极和谐的向往。“我们曾触摸法则的根源,试图构建一个没有纷争、永恒进步的乐园。”
然而,画面陡然一转。冰冷的、代表着“收割”的阴影毫无征兆地降临,如同瘟疫般蔓延。再强大的舰队,再精妙的法则防御,在那超越理解的、旨在“格式化”的规则力量面前,都如同纸糊般脆弱。星辰熄灭,文明崩塌,无数的个体在绝望中哀嚎、湮灭。
“我们败了。”“铭刻之树”的声音带着深可见骨的创伤,“并非力量不及,而是……我们的‘存在’方式,我们的文明根基,在它们的判定中,属于必须被‘修正’的‘错误’。”
“为了不让文明的痕迹被彻底抹除,为了留下最后的警示与……微弱的反抗火种,我们倾尽所有残存的力量,将整个文明的历史、法则的感悟、以及所有个体最后的意念,以‘源点’为核心,凝聚成了这片‘忆川’与‘铭刻之树’。并将我们的文明核心,那追求光与秩序的‘曦’之本质,强行逆转、坍缩,化作了外部那片……吞噬一切的‘寂灭星渊’。”
林轩心神剧震!原来如此!寂灭星渊并非“曦”文明被毁灭后的残骸,而是他们主动转化的最终武器和伪装!以极致的“死寂”与“归无”,来掩盖内部“生”的痕迹,骗过“收割者”的扫描!这需要何等的决绝与牺牲!
“然,寂灭之心,虽源于我族,其‘归墟’权柄却远超掌控,渐生独立意志,反成枷锁。”“铭刻之树”继续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悲凉,“更引来了‘蚀星者’这等孽物,妄图利用其力,行‘星殒’之事,加速此界归寂。”
“汝之所求,吾等已知晓。”“铭刻之树”的意念转向林轩,聚焦于他核心中对苏璃的守护执念,“那道‘未泯之星芒’,其本质纯净,意志坚韧,且与你羁绊深重,确为我等寻找的、能够承载部分‘曦’之传承的合适‘载体’之一。”
载体?林轩心中一动,并非单纯的复活?
“然,欲使其星芒重燃,意识复苏,需使其与‘忆川’之力深度交融,汲取我族文明积淀,重塑其存在根基。此过程,不可逆。她将承载我族部分历史与意志,成为‘曦’之文明于此间的新生代表,亦是你与此地、与我族连接的永恒纽带。”
“此为‘拯救’,亦为‘继承’。”
“抉择之时已至,后来者。”
“是接受这份‘文明之重’,让她以新的姿态归来,与你并肩,共同面对‘收割’的阴影?”
“还是……就此离去,保留她最纯粹(却也脆弱)的原本痕迹,任由其在这‘忆川’中缓慢沉眠,或许永恒寂静?”
“铭刻之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那浩瀚的记忆之洋仿佛也停止了波动,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轩的分身沉默着,凝视着那棵承载了一个文明重量的巨树,又望向记忆之洋深处,那道因他到来而变得更加明亮的苏璃星辉。
他感受到了那份“重量”。这不仅仅是力量,是传承,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个文明最后的希望与嘱托。
接受,意味着苏璃将不再仅仅是曾经的她,她的命运将与这个逝去的文明紧密相连。
拒绝,或许能保住她最本源的真性,但那缕星辉能否在时间的冲刷下一直存在?而失去了这次机会,他又要等到何时,才能拥有足以对抗“收割”、守护一切的力量?
没有万全的选择。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分身,与远在寂灭星渊核心的主体意识完全同步。灰色的法则核心中,那点由星髓带来的淡金光辉稳定而坚定。
他的道,是包容,是演化,是承载。
他的路,注定不会独行。
“我接受。”
林轩的意志,清晰而坚定地,在这片初源之庭中回荡。
“愿承‘曦’之文明重托,以此为基,重燃星芒,并肩……伐天!”
嗡——!!!
在他做出抉择的刹那,整个“铭刻之树”光芒大放,那浩瀚的记忆之洋沸腾起来,无尽的文明信息与法则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那条星辉之路,涌向苏璃那道纯白的星辉!
星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璀璨、凝实,其形态开始发生玄妙的变化……
而林轩分身手中的星髓信物,也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那灌注的洪流之中,成为稳固苏璃新生意识的“存在”基石。
拯救,亦是继承。
新征程的伙伴,将于文明的火焰中,涅盘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