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神洲西极之地。
不知道是不是西靠西漠荒洲,此处亦是一片黄沙大漠,明明西靠汪洋,拥有建立港口的天然地利,可偏偏不像中土神洲最东边那样繁华。
估计是那些最喜欢趋利避害的商人认为此地就算建立港口,可与西漠荒洲那种贫瘠之地进行商贸往来还不如往神洲中心靠拢来得要好。
毕竟走水路和西漠荒洲通商根本划不来,绕中土神洲和北边的北极仙洲通商路途太过遥远,干脆远离此地,东去与那些富饶国度做生意不是更好。
大宣国便是中土神洲最西边的国家,此国有半数国土都被这片大漠覆盖,因太过贫穷以至于被那些商贾巨富戏谑为应该并拢到西漠荒洲去。
枯叶城是大宣国最西边的城池,说是城池,可规模也就比清安镇大了一点,城墙完全是由泥土搭建,一搓都能掉下一层土灰。
一个身穿玉白袈裟的少年僧人行走在城池中央。
少年僧人唇红齿白,眉心天生一点红痣,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其他僧人脑袋上的戒疤。
他手持一串檀木佛珠,脸蛋白皙娇嫩,俊美脸庞更胜女子,若不是那隐隐出现的喉结和坦露出胸口的白皙肌肤,真能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娇滴滴的尼姑。
少年僧人走在枯叶城中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他右手捏着佛串不断拨弄,左手束在身前,嘴中念着不同于中土神洲官方雅言的言语,语速极快。
“都给老子滚开!整天围在这里偷偷摸摸还得寸进尺了?”
“差爷,您老人家行行好,我昨天就吃了半个馒头,今儿个还没个着落,再不吃点东西,我就要饿死了。”
“那关老子什么事?再不滚在这碍手碍脚,老子打断你的腿!”
路边有几个衙役正在驱赶那些沿街乞食的乞丐,可总共就三个衙役,乞丐随便看去都有数十个之多,围着一些吃食摊子旁边,他们根本就管不过来。
少年僧人眼眸低垂,径直路过这三名衙役身边。
路边正好有两名一大一小的乞丐发现了这个格格不入的僧人,颤颤巍巍站起来扑到少年脚下,苦苦哀求道:“大师行行好,能给我孩子一点吃食吗?她两天没吃东西了。”
那年纪大的乞丐满脸灰白,嘴唇干枯起皮,也不管小姑娘难不难受,拽着她就跪在少年僧人面前。
少年低垂的眼眸终于动了一下,平静地看着眼前两人,正午的烈日直射着他,落在那乞丐眼中好像少年僧人整个人都散发着佛光一样。
在那一大一小两个乞丐期待的眼神中,少年僧人缓缓摇了摇头,随后用极为正统的中土神洲官话说道:“小僧身上并无干粮。”
那大乞丐眼中光芒迅速消散,趁着少年僧人没有看她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扯起小乞丐转身又回到了路边,嘴巴还在低声咒骂着什么,但看她脸上那副狠辣神色估计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正当那乞丐眼光四处寻觅着下一位“施主”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投下了一块阴影。
乞丐抬起头,正是那个少年僧人。
少年僧人微微弯下腰,递来两块铜板,眼神毫不遮掩直视着她。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乞丐愣了一下,随后一把抢过少年僧人手中的铜板,直接到路边摊子上拿了两个馒头一个直接塞进嘴巴里,另一个犹豫了一下,随后撕成两半,大的那半个偷偷摸摸塞进胸口衣服里面,小的那半个硬塞进小乞丐嘴巴里。
“快点吃,等会被他们抢走了!”
大乞丐对着小乞丐厉声说道。
周围的那些乞丐看着这一幕,除了有几个意无意看着那个大乞丐的胸口之外,大部分都是双眼放光看着那个少年僧人蠢蠢欲动。
少年僧人默默看着这一切,随后径直走向那三个衙役。
本想也上去碰碰运气的乞丐们看那少年僧人走向衙役纷纷打消了这个想法。
对于这三个衙役,他们熟悉得很,动辄打骂,运气好点的也就是挨一脚。
这些常年在此地的乞丐都摸清了那几个衙役的脾气,小偷小摸最多挨顿打,不会真的断了他们活路。
可上次有个乞丐似乎是觉得最多也就挨几棍,于是偷馒头被发现之后硬抢,还打伤了摊贩,哪想到被那个带头的衙役知道了之后直接把腿都给打断了。
在这种地方被打断腿的后果可想而知,没几天那乞丐便消失在了城中,也不知道是晚上死了之后被人给丢了出去还是自己觉得没有活路逃出了城。
带头的那个衙役早就发现了少年僧人的情况,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你不必给他们施舍的,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少年僧人缓缓走到近前,没有说话,念诵一声佛号之后,从袖口了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听着清脆响声,估摸着里面全是铜板。
“有劳施主帮忙分发,小僧只有这些盘缠了。”
少年僧人嗓音平和。
“你自己怎么办?”衙役沉着脸打量着少年僧人。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再次念诵一声佛号转身便走。
“唉!”衙役叹口气。
他没有按照少年僧人的话直接将这些铜板给乞丐,走到那个吃食摊子前说道:“来十五个馒头。”
等一人分了半个馒头之后,他走到刚才那个小乞丐身前,蹲下身子,拿出手中最后一个馒头。
“慢点吃,不急。”
衙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说道。
早已走到远处的少年僧人回头看着这一切,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笑了笑,随后再也没有回头,一步十丈,很快便消失在枯叶城。
这三个衙役可恶吗?
对那些底层人动辄打骂,甚至一念之间决定他们的生死,可对那些摊贩来说,这三个衙役的存在却实实在在能够确保他们经营下去,不至于沦为那些乞丐的下场。
所以世间的善与恶,又有几人能够一言断之?
恐怕就连这个少年僧人都不敢说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是善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