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七点。
“敦煌之星”酒店自助餐厅,空气仿佛凝滞。
安诺面无表情地啜饮黑咖啡,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动作透着麻木的生无可恋;
王大锤依旧生猛,面前堆叠如山的餐盘正以惊人速度塌陷,腮帮子塞得鼓胀:“嘿,这酒店的早餐真他娘的带劲!”
蔡坤则姿态优雅地小口进食,出众的皮囊确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白洁面颊透着被彻底宠溺过的晕红,眼波如水,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满足感。铁柱则神采奕奕,端着盘子,在琳琅满目的餐台间风卷残云。
铁柱端着堆成小山的托盘,“哐”一声在安诺对面坐下,笑容灿烂得晃眼:“安小姐,早啊!昨晚...休息得咋样?”
安诺捏着咖啡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冷冷抬眼,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铁柱:“虽然...墙够厚...但你们...就不能收敛点?...惊天动地...还...没完没了...直到天亮……”
一旁的白洁瞬间从耳根红到脖子,恨不得把脸埋进牛奶碗里。离别在即,昨夜她毫无保留,将所有的痴缠和羞人的探索都给了她的男人。那些蚀骨的喘息和呻吟...根本压抑不住...
铁柱咧嘴一笑,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嘿嘿,这不是小别在即,情难自控嘛...”
安诺猛地将咖啡杯掼在桌上,滚热的液体溅出几滴。她霍然起身,脸上覆满冰霜,声音斩钉截铁:“所有人!抓紧吃!半小时后大堂集合出发。目标‘响水湾’,进入沙漠前最后补给点!在响水湾休整、补充所有物资,然后连夜进沙海!”锐利的目光扫过:“菜鸡!养足精神,沙漠里靠你开路;胖子!所有装备器材,给我一寸寸过一遍!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半小时后,酒店停车场。
王大锤吭哧吭哧地将几个鼓鼓囊囊、分量惊人的装备箱塞进后备箱,嘴里还叼着半截油条。蔡坤倚着越野车,对着车窗反光,一丝不苟地拨弄着刘海。
安诺双臂环胸,斜倚在车门旁,面无表情,偶尔烦躁地瞥一眼腕表,低声咒骂:“磨磨蹭蹭...不会是临别又来一发了吧...”
话音未落,那两道身影终于出现在酒店旋转门处。
“mua...”铁柱旁若无人地响亮亲了白洁一口,“老婆,安心在酒店住到中午。等白大爷、二爷他们到了康河,你们再一起动身回娘家。”
“嗯,你...千万小心...” 白洁踮起脚尖,飞快地回了一个更响亮的吻。
夫妇这番腻歪,惹得蔡坤翻了个大白眼,王大锤在一旁挤眉弄眼地嘿嘿偷笑。安诺干脆利落地扭过头,目光投向灰蒙蒙的天空。
“走了!”铁柱冲白洁露齿一笑,转身的刹那,脸上的温情瞬间收敛,大步流星走向越野车。他拉开后车门,动作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安老板,您请...”
“哼!”一向冷冽的安诺,竟罕见地学着小女孩努了下嘴,这才侧身钻进车厢,刻意紧贴另一侧车门坐定。铁柱紧随其后上车,刚落座,就看到顶着硕大黑眼圈的安诺,已歪靠在左侧车门上,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铁柱无声苦笑,暗自腹诽:“酒店那么大,谁让你非死犟着订隔壁?自作孽...”
众人坐定,王大锤猛踩油门,越野车咆哮着冲出停车场。
康河市郊的路还算平整,但不久,车轮便碾上了通往西北的黄土塬路。这所谓的“路”,不过是戈壁滩上被车轮反复蹂躏出的扭曲印痕,遍布坑洼和棱角狰狞的碎石。纵然越野车性能强悍,行驶其上,也如同狂风中失控的舢板,疯狂地颠簸、甩摆。
安诺原本靠着左侧车门沉睡,一个毫无预警的剧烈颠簸,将她整个人抛起,肩膀“咚”一声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车窗玻璃上。“嘶...”她痛得抽气,秀眉紧蹙,下意识捂住瞬间泛红的额角。还没缓过神,车身又猛地冲下一个陡坡,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彻底失衡,整个人被狠狠甩向右侧。
铁柱正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景致,忽然一个带着淡淡冷香和温热柔软的重物,结结实实地砸在他怀里——更准确地说,是歪倒在他的右臂和肩膀上。
低头一看,正是安诺。
她浓密的睫毛紧闭着,眉头因疼痛和不适依然蹙紧,似乎被撞懵了,也可能被持续的颠簸耗尽了最后一丝强撑的清醒,毫无防备地倚靠着他。
女人身上清冽的冷香混合着黑咖啡的微涩,悄然钻入铁柱鼻腔。那顶着黑眼圈的侧脸,褪去了平日的锐利,透出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几缕散落的发丝,随着车身的晃动,若有似无地扫过铁柱颈间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铁柱身体瞬间微僵。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和温度让他措手不及。他能清晰感受到臂弯里身体的柔软温热,以及安诺略显急促的呼吸。
驾驶室的王大锤从后视镜瞥见这一幕,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声地张成了“o”型。
铁柱本想轻轻把她推回原位,但目光触及她紧闭的双眼和眉宇间深刻的倦容,再想想昨夜那扰人清梦的“噪音”和自己刚才的腹诽,抬起的手顿了顿,终究没忍心。他微微调整坐姿,让肩膀给她一个更稳固的依靠。
“罢了,就当是...赔偿精神损失费了...”铁柱心中嘀咕,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感受着身侧那份意外的重量与温度,以及越野车在无垠戈壁上孤独前行的颠簸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