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道那“和蔼”的笑容和“训练量翻三倍”的宣言，如同终审判决，砸得刚刚爬起来的石头、铁牛和木小雅眼前一黑，差点又瘫回去。晕倒的云鹏倒是幸运地错过了这噩耗。
云染嘴角抽了抽，看着胡八道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悠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侥幸彻底熄灭。这老头，绝对是故意的！
接下来的日子，“躺赢队”彻底陷入了地狱模式。
天不亮就被胡八道用破锣嗓子吼起来，绕着学院后山负重狂奔，美其名曰“打熬筋骨，提升耐力”。跑到吐是家常便饭。
上午的文化课成了唯一的喘息时间，但下午的实战训练直接被拉满。对战木人桩升级为对战胡八道不知从哪个角落扒拉出来的、动作刁钻力气贼大的青铜傀儡，摔得五人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法术练习更是被盯得死紧。胡八道虽然自己一副邋遢样，但眼光毒辣得很，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施法时的谬误，然后用各种“生动”的比喻骂得他们狗血淋头。
“云鹏！你那叫火球术？老子放个屁都比你这动静大！”
“石头！盾！盾！你凝那是啥？给蚂蚁挡雨吗？”
“铁牛！御物不是让你跟羽毛拜把子！用力！”
“木小雅！你是要飘去天上跟太阳肩并肩吗？控制方向！”
“云染！水！水！嘀嘀咕咕挤牙膏呢？没吃饭吗！”
云染被骂得没脾气，只能咬牙硬撑。白天的训练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精力，晚上还要应对系统时不时抽风的社死任务和夜珩的“夜间查岗”。
夜珩似乎也知道他们训练强度大增，送来的丹药灵石分量更足，品类也更针对——快速恢复体力的大力丸，舒缓肌肉酸痛的活血散，温养经脉的润脉丹……只是他的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冷沉，看到云染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的样子，周身那股低气压几乎能冻裂石头。
“撑不住就滚去睡觉。”他冷着脸，将一瓶丹药重重放在桌上，语气硬邦邦，“逞能给谁看？”
云染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手指颤抖着想打开瓶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夜珩盯着她那狼狈的样子，眉头拧成了死结，猛地伸手夺过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几乎是粗鲁地塞进她嘴里。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她干涩的嘴唇，两人俱是一僵。
云染困倦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激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抿了下唇。
夜珩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背到身后，指尖蜷缩。他别开脸，耳根在昏暗的灯光下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语气却愈发恶劣：“蠢死了！”
说完，再次落荒而逃，只是这次的背影，似乎带了几分仓促和狼狈。
云染含着那枚入口即化、带来丝丝暖流的丹药，看着再次空荡荡的窗口，抬手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冰凉触感的嘴唇，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这男人……真是别扭得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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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种日夜不停的高压淬炼下，“躺赢队”五人竟真的以一种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
云鹏的小火苗终于能稳定燃烧，偶尔能搓出个拳头大小、温度可观的火焰。石头的土盾能勉强护住半身，持续时间也长了点。铁牛已经能操控小石子进行不精准的远程骚扰。木小雅的轻身术运用得越发纯熟，逃跑时甚至能带起淡淡的残影。
而云染的进步最为显着。或许是系统任务和夜珩笔记的双重加持，她对《凝水诀》的掌控力远超旁人。水流从最初的滴滴答答，变得稳定持续，甚至能初步控制水流的粗细和方向。她甚至开始尝试将水雾弥漫开来，进行最低限度的视野干扰。
更重要的是，她那套融合了系统奇葩姿势和夜珩毒舌点拨的闪避步法，愈发纯熟诡异，在青铜傀儡的疯狂攻击下，竟能支撑得越来越久。
胡八道看着他们的变化，依旧是那副死人脸，但骂人的频率似乎降低了一点点。
这天，胡八道突然宣布：“光闭门造车有个屁用。给你们找个陪练。”
五人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胡八道直接把他们拎到了学院公共的低级演武区。这里人声鼎沸，不少玄、黄字班的小队都在这里对练或切磋。
“看到没？那边，那边，还有那边。”胡八道随手乱指了几个看起来实力不错的小队，“去，随便挑一队，申请切磋。输赢无所谓，撑过一炷香就算你们赢。”
五人脸色发白。公共演武场！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躺赢队”的名声可不算好！
“导师，能、能不能……”石头试图挣扎。
“不能。”胡八道打断，“赶紧的，别磨叽，谁不去今晚加练到子时。”
最终，在胡八道的“淫威”下，五人硬着头皮，选中了一支看起来实力中游的玄字班小队——“磐石队”。
听到“躺赢队”居然敢来挑战，周围顿时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噗，黄字丁班的废物也敢来演武区？”
“‘躺赢队’？是来自取其辱的吧？”
“快看，那个就是云染，整天发疯那个！”
“听说他们惹怒了胡八道导师，被往死里练……”
“练也白搭，废柴就是废柴！”
议论声毫不掩饰，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云鹏气得脸色通红，石头三人则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云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声音，低声道：“按平时练的来，别慌。”
切磋开始。
“磐石队”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上来就发动了猛攻。两名队员主攻，灵力光芒闪烁，攻势凌厉。另外三人则在一旁策应，阵型严谨。
“躺赢队”顿时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石头和铁牛仓促凝聚的土盾在对方攻击下摇摇欲碎。云鹏的小火球被打得四处飞溅，毫无威胁。木小雅凭借速度狼狈躲闪，根本无法靠近。云染的水流冲击在对方护体灵力上，如同挠痒痒。
场边嘘声四起。
“我就说吧，不堪一击！”
“赶紧认输吧，别丢人了！”
“那个云染，除了躲还会什么？”
云染咬紧牙关，在密集的攻击中艰难穿梭，大脑飞速运转。硬拼绝对不行！
“收缩！绕石柱！”她猛地喊道。
演武场中有几根粗大的石柱。四人下意识听从，艰难地向最近的石柱靠拢。
“石头左翼，铁牛右翼，护住小雅！云鹏，干扰左侧那个剑修！”云染语速极快地下令。
阵型勉强收缩，借助石柱抵挡，压力稍减。云鹏咬着牙，连续几个小火球砸向对方左侧的队员，虽然没造成伤害，但成功吸引了对方注意力。
“就是现在！小雅，右前方那个拿棍的，下盘！”云染眼睛一亮。
木小雅身影猛地窜出，速度极快，直扑对方阵型右翼一名使棍学员的下三路！
那学员没料到一直被压着打的对*****反击，还是这种刁钻的角度，下意识挥棍下扫！
“铁牛！御物，绊他！”云染紧跟着喊道。
铁牛憋红了脸，全力催动御物术，那学员脚下几颗散落的小石子猛地一跳！
虽然没真绊倒，却让他动作一滞！
就这瞬间的迟滞！
“噗！”
一道纤细却凝聚的水流，精准地射中了他因挥棍而露出的腋下破绽！那里并非要害，但突然被冰凉的水流击中，那学员顿时一个激灵，动作彻底变形，空门大露！
“石头！”
早已准备好的石头怒吼一声，顶着那面摇摇欲坠的土盾，合身猛地撞了上去！
“嘭！”
那学员猝不及防，竟被这毫无技术含量的一撞撞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磐石队”严谨的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躺赢队”这几个废柴，竟然真的用这种乱七八糟、配合生涩却莫名有效的打法，逼退了一名玄字班学员！
“磐石队”队长脸色一变，收起轻视，低喝一声：“变阵！”
攻势再起，却更加凌厉有序。
“躺赢队”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扑灭，再次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借云染的指挥和那点可怜的配合苦苦支撑，险象环生。
但这一次，再没有人发出嘘声。所有人都看得分明，这支“废柴队”韧性惊人，尤其是那个不断嘶喊指挥、身法滑溜得像泥鳅一样的云染，竟硬生生拖着四个破绽百出的队友，在玄字班的攻击下艰难周旋！
时间一点点过去。
眼看一炷香时间将至，“躺赢队”五人已是强弩之末，个个带伤，灵力接近枯竭。
“磐石队”队长眼神一厉，手中长剑灵光大盛，显然是动了真格，要一击结束战斗！剑光如匹练，直取核心的云染！
这一剑，避无可避！
云染瞳孔紧缩，体内那点微末灵力早已耗光，连施展步法的力气都没有了。
完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
一道无形的、柔和却坚韧的力量突兀地出现在她身前，轻轻巧巧地荡开了那凌厉一剑。
胡八道打着哈欠的声音响起：“时间到。切磋结束。”
云染猛地睁开眼，看到胡八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中，手指间还夹着那柄长剑的剑尖。
那“磐石队”队长脸色一阵青白，收剑后退，看向云染等人的目光，再无丝毫轻视，反而带上了几分凝重和……难以置信。
他们竟然真的撑过了一炷香！还是在正面切磋中！
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场中那五个狼狈不堪、摇摇欲坠却依旧站着的黄字丁班学员，眼神复杂。
胡八道抠抠鼻子，懒洋洋道：“还凑合。没丢老子的脸。行了，滚回去疗伤吧。”
直到五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演武区，周围的议论声才猛地爆炸开来！
“他们……他们居然撑住了？”
“那个云染！她怎么躲开那么多攻击的？”
“配合虽然烂，但好像有点东西啊！”
“ ‘躺赢队’……好像没那么废了？”
那些目光依旧有质疑，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平等对手的审视。
回到偏僻的训练角落，五人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喘气，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们做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顶住了玄字班的压力！
虽然依旧惨烈，虽然依旧弱小，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云染躺在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胸口因脱力而剧烈起伏，嘴角却忍不住一点点扬了起来。
原来，拼尽全力的感觉，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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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华如水。
云染几乎是爬回小院的，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她连清洗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瘫倒在床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窗户被轻轻推开。
夜珩悄无声息地落入屋内。当看到云染直接和衣瘫倒在床、连鞋子都没脱的狼狈睡姿时，他周身瞬间弥漫开一股骇人的低气压，房间温度骤降。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床上睡得毫无形象、甚至发出轻微鼾声的少女。她脸上还带着尘土和汗渍，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做了什么好梦。
他的目光在她脸颊一道细微的划痕和明显透支的身体上停留许久，眸色深暗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淡薄的、却精纯无比的灵力，小心翼翼地点在她眉心。
温和的灵力缓缓渡入，滋养着她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神魂。
睡梦中的云染似乎感觉到舒适，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再加把劲……能赢……”
夜珩的手指猛地一颤，如同触电般缩回。
他霍然起身，背对着床榻，胸膛微微起伏，呼吸略显急促。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影，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良久，他才慢慢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再次陷入沉睡的云染。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精致华贵的寒玉盒，轻轻放在她的枕边。盒盖微微开启一条缝隙，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七彩氤氲霞光和诱人异香的丹丸。
若是任何识货之人在此，必定会惊骇失声——七霞洗髓丹！传说中能易筋洗髓、大幅提升资质、可遇不可求的地阶灵丹！
夜珩的目光最后深深烙在云染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上，声音低哑得几乎融在夜风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决绝。
“……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