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淡金色的《炼神诀》玉简硌在掌心，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滚烫，顺着血脉一路灼烧到心尖。云染僵坐在柔软的雪狐皮榻上，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只有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还在不管不顾地疯狂擂动，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心悦于你……
那四个字，低沉，清晰，带着他独有的冷冽质感，却又像裹着蜜糖的毒药，在她脑海里反复炸开，炸得她神魂颠倒，七荤八素。
他……喜欢她？
那个站在云端、俯瞰众生、连眼神都带着冰碴子的夜珩殿下，竟然会对她这个异世而来的小孤女，说出这样的话？
荒谬，难以置信，却又……该死的让人心跳失序！
云染猛地用双手捂住脸，指尖触及一片滚烫。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定然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呼啸的声音，带着一种陌生的、雀跃的、几乎要冲破躯壳的欢欣。
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盘旋。
彻底完了。
什么冷静，什么疏离，什么保持距离……在他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面前，全都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她好像……真的，真的，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
书案那边传来细微的书页翻动声。夜珩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古籍之中，侧影冷硬专注，仿佛刚才那句搅乱一池春水的话，只是她的一场旖旎幻梦。
可掌心玉简的触感，和他残留的、清冷雪松般的气息，都在提醒她，那不是梦。
云染偷偷从指缝里看他。跳跃的灯火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线条，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他看书的样子很认真，薄唇微抿，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却又该死的吸引人。
她看得有些出神。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夜珩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开口，打破了满室的寂静：“还不修炼？”
云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收回视线，手忙脚乱地将《炼神诀》玉简贴向额头，试图用行动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冰凉的气息顺着眉心涌入识海，繁杂玄奥的经文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展开。这《炼神诀》果然非同凡响，开篇便是锤炼神识、凝聚魂力的法门，远比她自己瞎琢磨的“神魂冲击”要精妙、系统、安全得多。
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沉入对功法的理解之中。只是那心底翻涌的甜蜜与悸动，如同顽皮的气泡，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干扰着她的专注。
夜珩抬眸，瞥了一眼榻上那看似认真修炼、实则耳根依旧泛着可疑红晕的少女，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继续垂眸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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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云染便在这近乎“软禁”的状态下，在夜珩的居所住了下来。
白日里，他或是处理事务，或是外出，将她独自留在屋内修炼。晚上则会回来，有时会考校她《炼神诀》的进度，指点几句；有时则只是各自修炼，互不打扰。
他没有再提那晚的话，行为举止也与往常无异，依旧是那副冷冰冰、惜字如金的模样。
可云染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看她时的眼神，似乎少了几分审视和淡漠，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专注？他指点她功法时，虽然依旧毒舌，语气却不再那么刺人。甚至有一次，她因为修炼过度，精神力消耗太大，昏昏欲睡时，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外袍，带着他独有的清冷气息。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心，让她在独自一人时，总会忍不住傻笑。
她开始更加拼命地修炼。《炼神诀》进展神速，她的精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练、强大，对灵力的操控也越发精细入微。修为也借着此地浓郁的灵气和之前的积累，稳步朝着聚气期六层迈进。
这日，云染正在尝试《炼神诀》中记载的一种名为“神念丝”的技巧，试图将精神力凝聚成无形的丝线，进行更精密的探查和操控。
这技巧极难，对精神力的掌控要求苛刻到了变态的地步。她反复尝试了数十次，凝聚出的“神念丝”不是瞬间崩断，就是绵软无力，根本无法操控。
正当她有些气馁时，夜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心浮气躁，如何成事？”他冷冽的声音响起。
云染吓了一跳，连忙收功：“殿下。”
夜珩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却凝练无比、几乎肉眼难辨的银色光丝。
“看好了。”他淡淡道。
只见那银色光丝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指尖灵活舞动，时而绷直如针，时而缠绕如环，甚至能轻易地穿透坚硬的玉石桌面，留下一个细微的孔洞，而桌面本身却毫发无伤！
举重若轻，操控入微！
云染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神念丝”大成后的威力吗？
“精神力，需如臂指使，刚柔并济。”夜珩散去光丝，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的问题在于，太过刻意，心神不宁。”
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云染脸颊微热，低下头：“弟子知错。”
“错？”夜珩挑眉，“何错之有？”
云染一愣，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似乎带着一丝戏谑。
他……是故意的？
看着她再次泛红的脸颊和不知所措的眼神，夜珩似乎满意了，不再逗她，转而道：“修炼之道，一张一弛。你闭关数日，也该出去走走了。”
出去？云染眼睛一亮。她确实有点闷坏了。
“换上这个。”夜珩手腕一翻，取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与他身上玄衣款式相似、却是月白色的女式劲装，递到她面前，“带你去个地方。”
云染接过衣服，触手柔软丝滑，显然材质极佳，上面还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暗纹，低调而华贵。这……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
心里那股甜意又开始冒泡。
她抱着衣服，有些迟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内室。
夜珩背过身去：“速去。”
云染脸颊更红，抱着衣服飞快地溜进了内室。
换好衣服出来，尺寸竟然意外地合身，仿佛量身定制。月白的颜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少了几分以往的怯懦，多了几分英气与灵动。
夜珩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眸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满意，随即恢复淡漠：“走吧。”
他并未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云染连忙跟上。
夜珩并未使用穿云梭，而是带着她，直接御空飞行，朝着学院后山更深处的方向而去。
越往深处，人迹越是罕至。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奇花异草遍地丛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甚至比那瀑布后的灵眼之泉还要精纯数倍！
这里已经是学院的禁地区域了！
云染心中暗惊，却见夜珩神色如常，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
飞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被七彩霞光笼罩的山谷。谷口有强大的禁制波动，但夜珩只是随手打出一道法诀，那禁制便如同水波般荡漾开，露出一条通道。
两人飞入谷中。
眼前的景象，让云染瞬间屏住了呼吸！
山谷之内，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天空是纯净的蔚蓝色，飘浮着洁白的云朵。脚下是柔软如毯的灵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山谷中央，有一汪巨大的、如同蓝宝石般清澈剔透的湖泊，湖面上氤氲着七彩的灵气霞光，如梦似幻。
更让人震惊的是，湖泊周围，生长着无数外界早已绝迹的珍稀灵植！千年雪莲，万载空青，赤炎朱果……每一株拿出去，都足以引起腥风血雨！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修炼圣地！
“这是‘七彩仙霖湖’。”夜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破了云染的震撼，“湖中灵气乃天地精华所聚，在此修炼，可洗涤经脉，净化神魂，事半功倍。”
他看向云染：“以后，你可随时来此修炼。”
云染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灵眼之泉，七彩仙霖湖……他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修炼宝地？而且……都对她开放？
“殿下……这……”她觉得自己欠他的，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
“不必多言。”夜珩打断她，目光望向湖泊深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悠远，“此地……本就该属于你。”
本就该属于她？什么意思？
云染心中疑惑更甚，正想追问，夜珩却已转移了话题。
他抬手，指向湖泊对面一处掩映在繁花翠竹中的精致竹楼：“那里有间静室，你若累了，可去休息。”
说完，他不再多言，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何处。
留下云染独自一人，站在这宛如仙境的谷中，看着那波光粼粼的仙霖湖和远处的竹楼，心里被巨大的幸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填满。
他给的，太多，太好，让她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她走到湖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湖水。湖水触手温凉，精纯的灵气顺着指尖涌入体内，让她浑身舒坦。
看着水中自己清晰的倒影，那张带着迷茫与欢喜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
不管未来如何，不管他为何待她如此，此刻，她只想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机遇。
变强。
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站在他身边，才能不辜负他的一切馈赠，才能……弄清所有的真相。
她盘膝坐在湖边，闭上双眼，开始运转《炼神诀》，贪婪地吸收着这仙境中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气。
神识在灵气的滋养下，如同干涸的土地逢遇甘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凝练……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力竟然暴涨了一大截！对“神念丝”的操控也顺利了许多，已经能勉强凝聚出一根维持数息不散的光丝！
而修为，也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聚气期六层！
这七彩仙霖湖的效果，简直逆天！
她欣喜地睁开眼，却发现天色已然昏暗，山谷内亮起了柔和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荧光。夜珩不知何时回来了，正负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月光与荧光交织，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勾勒出他挺拔冷峻的身影。他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带着那种让人心安的专注。
“突破了？”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云染站起身，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夜珩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的灵力，轻轻拂过她的眉心，探查了一下她的状况。
“根基尚可，还需巩固。”他收回手，语气平淡，但云染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饿了吗？”他忽然问。
云染一愣，这才感觉到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修炼时不觉，此刻放松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进食了。
她老实地点了点头。
夜珩没说什么，转身朝着那处竹楼走去。云染连忙跟上。
竹楼内陈设简单雅致，一桌一椅，一床一榻，皆是由灵竹打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放好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冒着热气的灵茶。
点心造型别致，灵气盎然，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灵茶香气清幽，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吃吧。”夜珩在桌边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云染看着那些明显是精心准备的点心，心里又是一暖。她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如同花瓣般的点心，小心地咬了一口。
清甜软糯，入口即化，精纯的灵气瞬间在口中爆开，流向四肢百骸，带来一种极致的享受。
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夜珩端着茶杯，看着她那满足又带着点傻气的样子，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坐着，一个喝茶，一个吃点心，谁也没有说话。山谷里只有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湖面偶尔传来的水波轻响。
气氛静谧而……温馨。
云染偷偷抬眼看他。他垂眸喝着茶，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那股迫人的冷厉似乎也收敛了起来。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身份差距，修为鸿沟，似乎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在这里。在她身边。
她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或许……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