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七,子夜,慈光镇外,废弃矿坑出口】
冰冷的弩箭镞尖在火把跳跃的光芒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如同毒蛇的瞳仁,死死锁定了矿道出口处已是强弩之末的宁休一行人。十余名黑风隘精锐军士呈半弧形散开,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逃窜路线,为首那名面色冷峻的队官,手指已然扣在了强弩的悬刀之上,只需轻轻一压,便是夺命的箭雨倾泻!
前有堵截,后无退路!方才为了抵御妖蛛,众人早已耗尽了气力,石柱双臂焦黑伤痕累累,宁休文气枯竭,韩老矿工和几名矿工更是普通凡人,婉娘抱着虚弱的夏衍,昏迷的赵贲躺在担架上生死未卜…这根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绝杀之局!
“宁先生,恭候多时了。”那队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石,不带一丝情感,“王校尉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或可留个全尸!”
石柱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便要挥刀前冲,却被宁休死死按住。
“别冲动!”宁休低喝,目光急速扫视四周,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然而,目光所及,唯有冰冷的岩壁和更冰冷的箭镞。对方的阵型严谨,毫无破绽,显然都是经验老道的边军悍卒。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都仿佛凝固的刹那——
被婉娘紧紧抱在怀中、因力竭而萎靡的夏衍,似乎被那浓烈到极致的杀意和危机感所刺激,小小的身体猛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并没有睁开眼,仿佛仍在昏睡,但一只小手却无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胸前那枚温玉。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嗡鸣自他心口处响起。
下一刻,那枚温玉之上,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乳白色光晕骤然亮起!
这光晕是如此的微弱,相比于周遭凛冽的杀气和明亮的火把,简直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然而,就在这微光亮起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个矿坑,毫无征兆地、猛烈地震动起来!
轰隆隆隆——!!!
这一次的震动,远非之前可比!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仿佛源自大地深处!如同有一头沉睡万古的巨兽正在地底翻身,要将整个山川都彻底撕裂!
“地龙翻身!!”黑风隘的军士中有人失声惊呼,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丝混乱。那队官也是脸色一变,脚下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咔嚓!咔嚓嚓——!
众人头顶和四周的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巨大的石块如同雨点般轰然砸落!地面疯狂颠簸、开裂!那原本被封死的退路通道处,坍塌得更加彻底,而众人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寸寸龟裂!
“小心!”宁休大吼一声,一把拉过婉娘和夏衍,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块砸落的巨石。石柱也慌忙护住赵贲的担架。
黑风隘的军士们再也顾不得瞄准,纷纷狼狈地躲避着落石,阵型彻底散乱。
但这并非结束!
随着震动的加剧,从那矿坑最深处、那被夏衍净化过的怨女潭方向,猛地传来一声更加恐怖、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愤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
紧接着,一股磅礴无比、混合着精纯地脉灵气与某种古老暴戾气息的混乱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矿坑深处猛地喷涌而出!
这股洪流并非实质的水流,而是一种能量的爆发!它冲垮了本就脆弱的岩层,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坍塌,同时也带来了…变数!
轰!!!
出口侧方的一处岩壁,在这股能量冲击和地震的双重作用下,猛地坍塌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之后,并非坚实的山体,而是一条幽深向下、散发着浓郁土腥气息的、从未被记载过的地下裂隙!仿佛是大地的伤口,深不见底!
与此同时,那喷涌出的混乱能量洪流,也瞬间席卷了出口处的狭窄平台!
“啊——!”
“稳住!”
黑风隘的军士首当其冲,被这股混乱的能量气流冲得东倒西歪,不少人惨叫着跌倒在地,火把熄灭大半,更是人仰马翻。
而宁休等人因为更靠近矿道内侧,反而只是被震得站立不稳,未被能量流直接冲击。
机会!
电光石火间,宁休脑中闪过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
那条新出现的裂隙,是未知的,但更是唯一的生路!留下,必死无疑!闯进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进那个裂缝!快!”宁休当机立断,嘶声吼道,一把从婉娘怀中接过夏衍,率先朝着那新出现的裂隙缺口冲去!
石柱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扛起赵贲的担架就跟了上去。韩老矿工和幸存的两名矿工也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紧随其后。
“放箭!拦住他们!”那黑风隘队官勉强稳住身形,看到宁休等人要逃,气得厉声大吼。
几名军士挣扎着抬起弩机,然而剧烈的震动和弥漫的烟尘让他们根本无法瞄准,稀稀拉拉的几支箭矢都射偏了,钉在岩壁上。
宁休抱着夏衍,第一个冲入了那黑暗的裂隙入口!一股更加古老、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沉淀了万载的尘封气息。
他毫不犹豫,纵身向下跃去!
裂隙初极陡峭,但并非垂直,更像是一个倾斜向下的滑坡。宁休将夏衍紧紧护在怀中,用后背抵挡着摩擦,飞速向下滑去。
石柱扛着担架,怒吼着也跳了下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死死护住昏迷的赵贲。韩老矿工、婉娘和另外两名矿工也相继跳入。
就在最后一人消失在裂隙入口的下一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他们方才所在的出口平台,连同那一段矿道,在剧烈的震动和冲击下,彻底坍塌了!巨大的岩石将一切都彻底掩埋,也将黑风隘的追兵彻底阻隔在了另一边!
轰隆隆…
坍塌声、震动声、以及地底深处那恐怖的尖啸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下来。
黑暗中,宁休一行人沿着陡峭的裂隙滑落了不知多久,终于重重地摔落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地面上。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彼此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从极高处隐约传来的、被岩层隔绝得极其微弱的坍塌余音。
火折子的光芒再次亮起,微弱地照亮了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极其古老的地下甬道,四周的岩壁光滑得异常,仿佛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打磨过一般。空气阴冷刺骨,却异常干燥,没有丝毫之前矿坑中的潮湿和水汽。脚下是厚厚的积尘,踩上去悄无声息。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也被彻底困在了这未知的地底深处。
“咳咳…宁…宁先生…”石柱咳出几口血沫,挣扎着检查赵贲的情况,发现他虽依旧昏迷,但气息还算平稳,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也瘫倒在地,双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直流。
婉娘和韩老矿工也摔得不轻,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惊恐地打量着这片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年轻矿工声音发颤地问道,充满了恐惧。
没有人能回答他。
宁休小心地将夏衍放下。孩子似乎因为刚才那剧烈的震动和坠落再次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握在胸前的温玉光芒已然隐去。
宁休自己也是浑身剧痛,文宫空乏,但他强撑着站起来,举起火折子,仔细观察着这条甬道。
甬道向前后两个方向延伸,深不见底。岩壁上没有任何开凿的痕迹,也看不到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只有万古的死寂。那种尘封了无数岁月的气息愈发浓郁。
忽然,他的目光凝固在了甬道一侧的岩壁上。
那里,似乎刻着一些什么!
他走近几步,拂去厚厚的灰尘。
只见光滑的岩壁上,赫然刻着一幅幅古老而拙朴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极其诡异:先民模样的古人跪地祈祷,天空中悬浮着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大地开裂,岩浆奔涌,有巨兽般的黑影从地底爬出;先民与那些黑影搏斗,死伤惨重;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群身穿奇异服饰、手持发光玉璧的人,他们将玉璧插入大地,那些恐怖的黑影仿佛被镇压、封印…
壁画的风格苍凉而原始,充满了蛮荒的气息,其年代似乎远比大夏王朝甚至更早的传说时代还要久远!
而在最后一幅壁画的旁边,还刻着几个极其古老、扭曲的象形文字!这种文字,宁休只在昆仑玉虚宫最古老的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据说源自上古三皇五帝时代之前!
他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个字的含义似乎与“镇”、“封”有关,另一个字则形似“魔”或“祟”…
一个骇人的猜想瞬间涌入宁休的脑海:
这条甬道,绝非近代矿坑!它存在的年代恐怕久远得超乎想象!它甚至可能不是人力开凿!而那些壁画所记录的…难道是比幽影教、比禹皇镇压噬界幽魇更加古老的时代,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某种惊天动地的灾变与封印?!
慈光镇的矿坑,所谓的玉瘟、怨女潭、乃至那噬界幽魇的分身…难道都只是…这片古老封印之地表层泄露出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
如果他们此刻真的身处这古老封印的核心区域…那这里所隐藏的危险,恐怕远超之前所有的遭遇!
就在宁休心神剧震之际——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脚步声,忽然从前方深邃的黑暗甬道中传来!
不紧不慢,稳定得令人心寒。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沉睡于此,此刻…正被他们的到来所惊醒,缓缓走来!
所有人的呼吸瞬间停滞,惊恐地望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火折子的光芒微弱地摇曳着,勉强照亮前方数丈的距离,却根本看不到脚步声的来源。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