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经过连年征战与不断扩建，已非昔日可比。城墙高阔，旌旗招展，街市繁华，人流如织，处处彰显着作为扬、荆、豫三州核心的蓬勃气象。自匡亭大败联军，稳定豫州，又得鲁肃捷报，已成功将势力嵌入巴蜀，拿下江州门户后，我终于得以从征尘仆仆中暂歇，班师回到了这座日益宏伟的统治中心。
舟车劳顿尚未完全洗去，我便下令于新建的、规模宏大的镇南将军府正殿，召集麾下核心文武，举行一次决定未来数年战略方向的重要会议。
大殿之内，文武济济一堂。左侧以戏志才、郭嘉、阎象、杨弘等谋臣为首，右侧则以陈到、高顺、许褚等武将为核心，新附的荆州蒯良、蔡瑁，豫州部分归顺名士，以及扬州本土顾雍、张纮等皆位列其中。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昂扬之气，那是跟随主公开疆拓土、连战连捷所带来的自信与期待。
我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扫过麾下这群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英才，心中豪情与凝重并存。乱世争雄，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诸公，”我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而肃穆的大殿中回荡，“自初平起兵以来，我等历经大小数十战，南平扬州，西定荆州，北拒强敌于豫州，近日更得子敬（鲁肃字）捷报，已据巴郡江州，打通入蜀门户！此皆赖将士用命，文武同心！孤，在此谢过诸位！”
“为主公效死！”殿中文武齐齐躬身，声震屋瓦。
我抬手虚扶，神色转为严肃：“然，疆域虽扩，挑战亦增。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厘清家底，明确方略，以定未来数年之基业。子象（阎象字），你总揽钱粮户籍，便由你先来说说，我等如今家底如何？”
阎象应声出列，他手持一卷厚厚的简牍，面容清癯而沉稳，声音清晰有力地汇报道：“禀主公！据岁末统计，并初步纳入荆州、豫州新附郡县数据，我方目前实际有效控制区域，包括扬州六郡（九江、庐江、丹阳、吴郡、会稽、豫章）、荆州七郡（南阳、南郡、江夏、零陵、桂阳、武陵、长沙）、豫州四郡国（汝南、颍川、陈国）及交州大部。辖下在册民户约三百二十万余，口数已逾 一千五百五十万 ！”
这个数字报出，殿中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一千五百五十万人口！这几乎相当于鼎盛时期东汉全国人口的三分之一强！如此庞大的人力资源，是争霸天下最坚实的基础。这意味着充足的兵源、赋税和劳动力。
阎象继续道：“钱帛方面，因主公早年推行改良 造纸术 与 活字印刷术 ，所产纸张、书籍行销各地，甚至远销塞北、西域，利润极其丰厚；加之大力推广 晒盐法 ，淮盐、海盐产量大增，盐利亦成为重要进项。此外，商贸流通日益活跃，商税稳步增长。府库之中，钱帛堆积，足以支撑数年用度，暂无匮乏之虞。”
众人闻言，脸上喜色更浓。有钱，就能养兵、造械、抚民、兴工。
然而，阎象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然，粮草方面，形势却不容乐观。近年来，我军四处征伐，动辄调动十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如山如海。虽赖主公高瞻远瞩，力行 屯田之策 于各州，然屯田产出，大部分需用于供养屯田民自身及当地驻军，能上缴府库、进行跨州郡调拨的余粮并不多。去岁至今，接连荆州、豫州大战，粮秣消耗尤巨。目前扬州、荆州核心粮仓存粮，若维持现有兵马规模及各地官府用度，仅能支撑半年左右。若再起大规模战事，恐难以为继。”
他最后总结道：“军马方面，在接收整合荆州降卒及豫州部分兵马后，我军目前各部可战之兵，总数约在 五十五万 上下。然，连年征战，士卒疲惫，亦需时间休整与操练。综合来看，主公，我军目前 钱足而粮乏，兵众而疲敝 ，实已到了必须停下来， 休养生息 ，巩固内政的关头！短期内，确已无力再发动大规模远征！”
阎象的汇报，如同一幅清晰的画卷，将我们目前的优势与短板展露无遗。巨大的疆域和人口是我们的潜力，充足的金钱是我们的润滑剂，但粮食的短缺和军队的疲惫，则是我们继续扩张的阿喀琉斯之踵。
我微微颔首，阎象所言，与我和几位核心谋士之前的判断完全一致。我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子象所言，句句属实。孤亦深知，弦绷得太紧则会断，马跑得太久则会乏。我等数年征战，拓地数千里，已尽得东南形胜之地，天下三分，我已得其一！此乃前所未有之基业！然，若不能将此基业消化、巩固，使之根深蒂固，则一切犹如沙上筑塔。”
我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故，孤意已决！自即日起， 罢兵息戈，休养生息两年！ 此两年间，各州各郡，首要之务，便是 鼓励耕织，恢复民生！ ”
“传令各州刺史、郡守、县令：其一，大力推行、优化屯田，兴修水利，推广新式农具，务必使粮食产量逐年提升！其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非必要不得征发民夫，让百姓能安心生产！其三，由官府出面，甚至可动用府库盈余之钱，向徐州、兖州乃至河北等产粮之地， 高价购粮，囤积储备！ 即便价格贵上一些，也要确保我粮仓充实，以备不时之需！此事，由阎象总责，杨弘协办！”
“臣，领命！”阎象、杨弘躬身应诺。
定下了休养生息、积蓄粮草的基调后，我将话题转向了另一项关乎长远根基的重大改革。我将不久前在颍川书院对士子们所阐述的治国理念与科举构想，向殿内文武重述了一遍。
“……故，孤欲在治下各州县，广设 蒙学 ，启民智；于各郡设立 郡学 ，于扬、荆、豫三州州治，设立 州级学院 ，汇聚名师，讲习经世致用之学。并，改革选官之法，废除察举，推行 科举考试 ！不论门第，唯才是举，以考试成绩定优劣，授官职！”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反应！
戏志才、郭嘉等出身寒微或因种种原因在原有体制下难以出头的谋士，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他们几乎是立刻出列，高声表示支持：“主公英明！科举之制，实乃打破世家垄断，广纳天下英才之良法！必能使野无遗贤，人尽其才！臣等竭诚拥护！” 他们的支持发自内心，因为这本身就是他们得以跻身高位的路径的正式化和扩大化。
顾雍、张纮许贡等出身江东或中原非顶级世族的士人，略微沉吟后，也纷纷表示赞同。他们所在的家族虽然也是士族，但并非那种能够完全垄断仕途的顶级门阀，科举虽然会带来竞争，但也提供了更公平的晋升机会，且能与顶级世家站在相对同一起跑线上，对他们而言利大于弊。
而来自淮南、豫州、荆州等地的一些传统世家代表，脸色则颇为复杂。他们深知此策一旦推行，对他们世代享有的政治特权将是巨大的冲击。但在当下，袁术势大，兵威正盛，内部又有戏志才、郭嘉等深受信任的寒门谋士支持，外部强敌环伺，他们若公然反对，不仅难以改变结果，还可能招致打压。一些人暗中交换眼色后，最终也只能无奈地表示：“主公深谋远虑，此策……利于国家选贤任能，臣等……附议。” 声音中带着几分勉强，但也知大势难改。
就在这时，武将队列中，如同炸雷般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主公！文的有科举选官，俺们武的也不能落后啊！打仗立功升官是一回事，平常有本事的年轻人，也得有个出身的路子不是？俺看，也该弄个 武科举！考校考校弓马武艺、兵书战策，选些好苗子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虎痴许褚！他瞪着铜铃大眼，满脸的认真和期待。
他这一嗓子，顿时点燃了所有武将的热情！
“仲康（许褚字）说得对！”
“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武科举好！让天下习武之人，也有个盼头！”
“主公，末将附议！”
陈到等将领纷纷出声附和，群情激昂。对他们而言，文官体系的改革他们或许不太关心，但武举的设立，无疑能扩大武将群体的来源，提升军队的整体素质和活力，也给了军中那些有潜力但暂时无战功的基层军官和勇士一个晋升的通道。
我看着眼前这群嗷嗷叫的将领，不由得放声大笑：“好！好一个许仲康！所言甚合孤意！文武之道，一张一弛，选才之法，亦当并重！便依诸位将军所请，设立 武科举 ！与文科举并行！”
我当即宣布：“今岁已晚，筹备不及。明岁，于夏收、秋收之后，在各郡分别举行 郡级文武初考！后年夏收之后，于三州州治，举行 第一届州级文武科举，择优录取！自此之后，定为 常科，每三年一举！具体章程细则，由戏志才、程昱、阎象、张昭、顾雍等牵头，文武各出代表，共同拟定，务求公平、周密！”
“主公英明！”这一次，文武两边的应和声前所未有的整齐和响亮。文官看到了打破门阀的希望，武将看到了拓宽晋升的途径，即便是心中有些芥蒂的世家，在武举同样设立的背景下，反对的声音也被压到了最低。
我又看向阎象：“子象，各地蒙学、郡学及州学院的筹建事宜，由你总揽，张纮、顾雍、蒯良等人协理，尽快拿出方案，开始选址、聘师、筹款！所需钱帛，从府库优先支取！”
“臣等领命！”阎象等人躬身应下。
待科举、兴学之事议定，大殿内的气氛依旧热烈。这时，戏志才轻咳一声，出列奏道：“主公，如今我等已尽得荆、扬，豫州、交州亦大半在手，带甲数十万，民众千五百万，疆域之广，实力之强，已非寻常州牧、将军可比。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属下以为，当遣一能言善辩、熟知礼仪之重臣为使，前往长安，向朝廷呈报我方功绩，为主公 请封讨爵！如此，既可正名分，安民心，亦可观朝廷与天下诸侯之反应。”
戏志才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几乎所有文武的赞同。
“志才先生所言极是！主公当晋位高位，以配其功！”
“如能得朝廷正式册封，则我方占据大义名分，于招揽人才、安抚地方大有裨益！”
“即便朝廷衰微，此礼不可废！”
我微微颔首。称帝的时机远未成熟，但向汉室朝廷要一个更高的、名副其实的爵位和官衔，确实是当前政治上的必要一步。这既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实力的宣示。
我的目光在文臣队列中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人身上。他气质儒雅，仪表不凡，出身吴郡大族，通晓经学典章，且为人沉稳干练。
“元叹（顾雍字）。”我唤道。
顾雍闻声出列，躬身道：“臣在。”
“孤命你为正使，挑选精干属吏，备足贡礼，代表孤与东南三州军民，前往……长安，觐见天子，呈递表章。表章之中，当详陈孤历年讨伐不臣、安定地方之功，并奏明愿继续为朝廷镇守东南，剿除叛逆。至于名位……”我略一沉吟，“可力求 大将军 之职，封 县公 之位，开府仪同三司！具体如何措辞，你与志才、仲德等细细斟酌。”
这个要求不可谓不高。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是武官之首；县公已是异姓臣子所能获得的极高爵位。但这正符合我们目前的实力。
顾雍神色一肃，深知此行责任重大，不仅关乎主公名位，也关乎未来与中央朝廷的关系走向。他郑重一揖：“臣，顾雍，领命！必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好！”我长身而起，目光灼灼，扫视全场，“内政休养，科举选才，兴学育民，外正名分！此四事，便是我等未来两年之要务！望诸公与孤同心协力，将我东南基业，打造成铁桶一般！待粮草丰足，兵精将勐，名正言顺之时，便是我等 北望中原，匡定天下 之日！”
“北望中原，匡定天下！”
“愿随主公，成就霸业！”
文武群臣的激昂回应，如同汹涌的波涛，在宏伟的大殿中久久回荡。一幅以休养生息、深化改革、巩固根基为核心的宏伟蓝图，就此在寿春展开。一个新的时代，在东南之地，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