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取之事尘埃落定,内帷初安,我便将全副精力重新投入到繁杂而关键的政务之中。休养生息之策已定,科举兴学之议已行,接下来便是将这些蓝图一步步变为现实。首要之事,便是这文教之基——州级学院的建立。
这日,阎象满面春风地前来禀报:“主公,大喜!扬州学院,已于寿春城东、淝水之畔竣工!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主公择定吉日,亲临主持 开院典礼!院长蔡中郎(蔡邕)与副院正陆公(陆康,吴郡名士,德高望重)特遣人送来请柬,恳请主公驾临,为学院揭匾,训勉学子!”
我闻言大喜。扬州学院作为三州学院之首,其建成与开院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标志着“兴学育才、科举取士”的国策正式迈出坚实的第一步。“好!此事关乎文教根本,孤必亲往!子象,典礼务必隆重、庄严,要彰显我东南重视文治、渴求人才之决心!广发请柬,邀扬州及临近州郡名士、有学之士、地方官吏,还有……已报名预备参与明岁郡试的杰出学子代表,一同观礼!”
“臣遵命!”阎象领命,兴奋地去筹备了。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新建的扬州学院坐落在淝水河湾一处开阔之地,背倚浅山,面朝清流,占地极广。远远望去,白墙黛瓦,飞檐斗拱,错落有致的学舍、藏书楼、论辩堂、射圃、饭堂等建筑群,在秋日阳光下显得庄重而又充满生机。学院正门高大巍峨,门楣之上悬挂着巨幅红绸,遮盖着由我亲笔题写的“扬州学院”匾额。门前广场以青石铺就,平整开阔,此刻已是旌旗招展,人头攒动。
接到邀请的各方人士络绎而至。有身着儒袍、气度雍容的各地名宿,如吴郡的顾雍、张允,会稽的魏滕,丹阳的薛礼等;有各郡县选派前来观礼、神色间带着好奇与期待的官吏;更多的,则是从扬州各郡,甚至豫州、荆州闻风而来的年轻士子。他们衣着各异,有的锦衣华服,显然是世家子弟,眉宇间带着惯有的矜持与审视;更多的则是布衣青衫,甚至打着补丁,但眼中无不闪烁着渴望与兴奋的光芒——科举的消息早已传遍,这座学院,在他们眼中,便是通往那个崭新、相对公平的未来的第一道门扉!粗略看去,广场上聚集了不下两千人,气氛热烈而不失庄重。
辰时三刻,我的车驾仪仗抵达学院。卤簿庄严,侍卫精锐,当那面硕大的“袁”字大旗和镇南将军的旌节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自动分列道路两旁,躬身行礼。
“恭迎主公(镇南将军)!”山呼之声,震耳欲聋。
我身着正式的诸侯冕服(虽未受封,但内制已备),走下马车。早已在门前等候的蔡邕、陆康率领学院一众博士、教习上前迎接。蔡邕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深衣,精神矍铄,眼中少了往日的沉郁,多了几分重任在肩的奕奕神采。陆康年事已高,但腰板挺直,气度沉凝,不愧是吴郡陆氏的定海神针。
“邕(康),率扬州学院全体师生,恭迎主公!”两位院长及众人深深下拜。
我快步上前,亲手扶起蔡邕和陆康,朗声道:“两位院长及诸位先生辛苦了!学院能有今日之气象,全赖诸位殚精竭虑!快快请起!”
寒暄已毕,蔡邕上前,声音洪亮地宣布:“吉时已到!恭请袁公,为扬州学院揭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红绸覆盖的匾额之上。我缓步登上门前早已搭好的木质台阶,面向众人。广场上鸦雀无声,只有淝水的潺潺声和秋风吹拂旗帜的猎猎作响。
我伸出手,握住垂下的红绸绳索,用力向下一拉!
红绸翩然滑落,露出匾额上四个鎏金大字——“扬州学院”!笔力雄健,骨架开张,既有王者的威严,又不失文墨的筋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哗——!”短暂的寂静后,广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尤其是那些寒门士子,望着那四个大字,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希望之门在眼前轰然打开。
揭匾之后,便是更为重要的环节——入院仪式与训勉讲话。众人移步至学院内最大的建筑,“明伦堂”前的宽阔广场。广场北端搭建了一座高台,我端坐正中,蔡邕、陆康陪坐两侧,阎象、张纮、顾雍、蒯良等重臣及各地名宿代表列坐于台下前方。两千余名学子、观礼者黑压压地站满了广场,人人翘首以盼。
蔡邕作为院长,首先致辞。他简要回顾了学院筹建过程,感谢了各方的支持,尤其强调了镇南将军袁术对文教事业的“远见卓识”与“鼎力支持”。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自董卓乱政,典籍蒙尘,斯文扫地。幸有天降雄主,袁镇南不仅武功赫赫,荡平东南,更心系文脉,立志重光!设立此院,非为粉饰太平,实为 延续文明之火种,培育治国之良才!老夫残年,得附骥尾,参与此盛事,死而无憾矣!” 话语真挚,感染力极强,许多老儒听得频频颔首,眼眶湿润。
接着,陆康作为副院正,宣读了学院的宗旨、学规、科目设置及未来规划。学院将设经学、史学、律法、算术、格物(初步引入实用知识)、策论等主要科目,并聘请各方名师执教。学业优秀者,不仅可获得资助,更将获得推荐参加郡试、州试的资格。条理清晰,规划具体,让台下学子们对未来几年的学习充满了清晰的期待。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我缓缓起身,走到高台前沿,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扫过那些或期待、或审视、或激动的各方人士。
“诸公!诸位师长!扬州学院的士子们!”我的声音经过特意设计,以内力催动,清晰地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沉浑而富有穿透力的威严。
广场上落针可闻。
“今日,站在此地,面对这座崭新的学府,面对你们——我东南三州未来的栋梁之材,孤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我声音陡然拔高,“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曾见证过多少王朝兴衰,多少文明璀璨?先秦百家争鸣,大汉独尊儒术,文章典籍,浩如烟海!然,自黄巾乱起,董卓肆凶,天下分崩,烽火连年!刀兵所向,不仅是城池的残破,百姓的流离,更是 文化的浩劫,人才的凋零,斯文之脉,几近断绝!”
我的话语带着沉痛,让许多人,尤其是经历过离乱的老者,感同身受,面露悲戚。
“有人言,乱世当用重典,唯刀剑可定乾坤!此言,对,也不全对!”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铿锵,“刀剑可以开疆拓土,可以平息叛乱,可以建立秩序!然,刀剑可以打天下,却无法治天下;可以征服土地,却无法征服人心;可以建立一时的威权,却无法奠定万世的基业!”
我勐地一挥手,指向身后巍峨的学院建筑:“能治天下、得人心、奠基业的,是文章,是教化,是制度,是人才! 这,便是孤不惜耗费巨资,营建此扬州学院,并将在荆、豫二州陆续兴建州学院的 根本原因!”
台下学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胸膛不由自主地挺起。
“孤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出身名门望族,自幼饱读诗书;也有人家境贫寒,甚至需要半工半读,才能识得几个字,读上几卷书。”我的目光特意在那些衣着朴素的学子脸上停留,“在以往,你们的命运,或许从出生那一刻,就被门第、被财富大致划定!寒门俊杰,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可能终身埋没,郁郁而终!而世家纨绔,即便平庸无能,亦可凭借门荫,窃据高位!此等制度,公平何在?天道何存?!”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许多寒门学子心头,更让一些在场的世家代表脸色微变,但无人敢出声反驳。
“故此,”我声音激昂,如同宣誓,“孤要 革除旧弊,创立新规!自明岁始, 科举取士 ,不论门第,不问出身,唯凭才学!这扬州学院,便是你们获取才学、预备科举的 摇篮,是你们凭自身努力,改变命运、报效家国的 起点!”
“在这里,你们将不仅仅学习经史子集,更要研习律法,明辨是非;演算数术,通达事理;探讨策论,胸怀天下!甚至,”我提高了音量,“若对器械营造、农耕水利、医药百工有兴趣者,学院亦将开辟专门学舍,延请巧匠能人,传授 实用之学!孤要的,不是只会死读书、空谈玄理的腐儒,而是 上马能安邦,下马能治郡,通晓实务,心怀黎庶 的经世之才!”
此言一出,不仅寒门学子,连许多思想开明的世家子弟也露出了振奋之色。这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官学或私塾的教育理念!
“或许有人会问,”我语气稍缓,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镇南将军如此大兴文教,广纳人才,意欲何为?是为了袁氏一姓之私利吗?”
我停顿片刻,让问题在每个人心中回荡,然后斩钉截铁地自答:“ 非也! 孤之所为,是为了这饱经战乱、渴望太平的 天下苍生!是为了重现 文明昌盛、国家一统 的煌煌盛世!是为了让我华夏衣冠,不再受外侮内乱之苦,让每一个有才之士,都能人尽其用,让每一寸土地上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我的声音再次高昂,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与力量:“这条路,注定艰难,注定会有无数阻碍与挑战!但孤坚信,只要文脉不绝,人才辈出,众志便可成城!你们,”我手指向台下所有的学子,目光灼灼,“便是孤,是这未来新朝,最重要的希望与基石!你们的笔,将与将士们的刀剑一样,成为开拓新时代最锋利的武器!”
“今日,扬州学院大门为你们敞开!愿你们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遇, 刻苦攻读,砥砺品行,博学慎思,明辨笃行!他日,无论是通过科举步入朝堂,还是学成专长造福乡里,孤都希望你们能牢记今日之言: 以才学报效国家,以所学造福百姓!让这东南之地,因你们而更加富庶安宁;让这天下大势,因你们的加入,而加速走向一统与太平!”
“诸生,可能做到?!”
最后一声喝问,如同战鼓擂响,直冲云霄!
短暂的死寂之后——
“能!!!”
“刻苦攻读,报效国家!”
“追随主公,匡定天下!”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从两千多名学子,从许多观礼的官吏、名士口中爆发出来!尤其是那些寒门学子,许多人已是泪流满面,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仿佛要将多年来被压抑的屈辱与抱负全部宣泄出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震撼着学院,回荡在淝水河畔,直上九天!
蔡邕、陆康等老者激动得胡须颤抖,连连点头。阎象、戏志才、郭嘉等重臣相视而笑,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就连一些原本心存疑虑的世家代表,在这磅礴的声势与清晰的未来图景面前,也不得不暗自心惊,开始重新审视这位雄主的志向与手段。
开院典礼,在这群情激昂的最高潮中圆满落幕。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座崭新的、承载着无数人梦想与野心的学术殿堂,正式在寿春城外,在这乱世之中,扬帆起航。它所激起的波澜,必将深远地影响整个东南,乃至整个天下的未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