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的冬日,寒意渐深,但袁府内外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我站在平舆城外的校场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军阵,心中豪情与压力并存。四万大军,这是我在短短数月内,凭借袁氏数代积累和穿越者的先知,打造出的根基。
许褚的亲兵营护卫中军,个个都是从百战余生的黄巾老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他们与许氏宗族子弟混编,装备最为精良,对我和许褚的忠诚度也最高。许褚本人,那尊铁塔般的汉子,正按剑立在我身侧,虎目扫视全场,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张辽的骑兵已初具规模,已有两千余骑,其中核心是那千余河北老兵,以及裴元绍协助整编的黄巾旧部中善于骑射者。马蹄声如雷鸣,在校场一侧来回奔驰冲刺,卷起漫天烟尘。
高顺的陷阵营,人数依旧严格控制在八百,但个个都是从数万人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壮士,身披重甲,手持长戟,沉默如山,却又散发着嗜血的锋锐。高顺本人依旧话语不多,但每次他目光扫过陷阵营,我都能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满意。
陈到和廖化统领的另一营步兵,则更注重纪律和团队协作,正在演练我结合后世理念简化的阵型变化,虽略显生涩,但已有了强军的雏形。
纪灵和刘辟统领的则是人数最多的大军团,负责驻防要地,同时也是骑兵和陷阵营的预备队。
陈宫和阎象,这两位臂膀,将后勤、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使得我能专注于军务。
“根基已立,雏凤初鸣。”我低声自语,心中却无半分放松。我知道,历史的车轮正在洛阳疯狂地转动,向着那既定的深渊滑去。我派出了大量探子,日夜兼程,将洛阳的消息不断传回。
这一日,我正在与陈宫、阎象商议开春后向扬州扩张,以及未来向扬州渗透的计划,一名风尘仆仆、面带惊惶的探子被亲兵直接引了进来。
“主公!洛阳……洛阳天塌了!”探子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我心中猛地一沉,与陈宫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道:“慢慢说,从头道来!”
探子喘息着,开始叙述我离开后洛阳发生的剧变:
董卓站稳脚跟后,其跋扈日甚。他虽掌控了京师兵马,却仍觉名望不足,便生出了废立之心,企图通过拥立新君来树立绝对权威。
“就在不久前,”探子咽了口唾沫,脸上血色尽失,“董卓在崇德前殿召集百官,甲士环列,刀剑出鞘。他当众扬言,‘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要效仿伊尹、霍光,废少帝,立陈留王!”
陈宫闻言,拍案而起,怒道:“董贼安敢如此!霍光行废立之事,乃因昌邑王罪过千余。当今少帝虽年幼,却并无失德!此乃篡逆之言!”
我示意陈宫稍安,让探子继续说。心中冷笑,董卓果然还是走了这一步。
“当时满朝公卿,慑于董卓淫威,无人敢言。”探子继续说道,“唯有尚书卢植卢公,仗义执言,驳斥董卓,说少帝年少,行为无失,不可轻言废立。”
“卢子干真国士也!”阎象亦感叹道。
“董卓大怒,欲杀卢公,幸得蔡邕等人求情,方才罢休,但免去了卢公官职。卢公已弃官逃离洛阳了。”
探子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随后,董卓强行逼迫何太后下诏,废少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便是当今的献帝。太傅……太傅袁隗大人,亲自将弘农王扶下御座,解下玺绶……献给陈留王。”
“袁隗……”我闭上眼睛,心中五味杂陈。那是我的叔父,袁氏的族长。为了家族存续,他不得不对董卓低头,行此屈辱之事。可以想见,他当时心中是何等悲愤。
“这还没完,”探子颤声道,“董卓又罗织罪名,说何太后逼迫婆母董太皇太后致死,违背孝道,将其废黜,迁入永安宫。不久后……便传何太后被毒杀身亡!董卓不许举办丧礼,草草了事。”
“国母罹难,贼子敢尔!”陈宫气得浑身发抖。
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虽然早知道何太后难逃一死,但亲耳听闻这惨剧,想到那日在北邙山她儿子惊惶无助的眼神,仍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和怒意。董卓,这是在用最野蛮的方式,践踏汉室最后的尊严,也是在向所有潜在反对者展示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恐怖手段。
探子带来的消息还未结束,洛阳的血雨腥风刚刚开始。
“董卓擅行废立,倒行逆施,自然有人不服。”探子道,“执金吾丁原丁大人,手握京师部分兵马,性情刚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董卓。”
丁原,并州刺史,也是召入京师的四方兵马之一。我心里默念,知道他的结局即将到来。
“丁原曾在朝会上与董卓激烈争执,甚至率军于城外与董卓军交锋,因其义子……吕布勇不可当,董卓军一度败退。”
“哦?吕布?”我适时地表现出惊讶,“此人有如此勇力?”
“正是,主公。那吕布号称飞将,勇冠三军,丁原倚为臂膀。”探子回答,“但,但董卓麾下李肃,与吕布乃是同乡,受董卓之命,携重礼前去游说吕布。”
关键来了。我屏息凝神。
“那吕布,虽勇武,却心怀怨望。据说他在丁原麾下并未得到完全的重用,曾被任命为主簿此等文职,常感壮志难酬。李肃趁机以高官厚禄、赤兔宝马诱之,更许以董卓的赏识重用。吕布……吕布竟利令智昏,潜入丁原大帐,手刃其主,割下首级献于董卓!”
“畜生!”一旁的许褚忍不住怒吼出声,声如霹雳,“弑主求荣,猪狗不如!”
张辽和高顺也是面露鄙夷之色。为将者,最重忠义,吕布此举,无疑触碰了底线。
探子被许褚的怒吼吓得一哆嗦,继续道:“丁原死后,其部众群龙无首,大多被吕布兼并,归于董卓。由此,董卓尽收京师兵权,势力大涨。”
“丁原引狼入室,识人不明,招致杀身之祸,可悲可叹。”陈宫摇头叹息。
“经此一事,董卓更加肆无忌惮。”探子继续说道,“他自任太尉,掌全国兵权,后又进爵郿侯,甚至加封相国,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跋扈至极。在洛阳城中纵兵劫掠,奸淫妇女,连皇族公主亦不能幸免,弄得天怒人怨。”
董卓的暴政,自然引发了更多的反抗与逃离。
“董卓之举,人神共愤。许多有识之士知洛阳不可久留,纷纷设法逃离。”探子道,“袁绍袁本初将军,曾因废立之事与董卓公然对抗,几近决裂,后恐遭毒手,已于月前弃官,逃出洛阳,听闻已前往冀州。”
袁绍跑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他本就优柔寡断,在绝对武力面前,选择暂避锋芒是必然的。只是,他这一走,我在洛阳与董卓对峙时,他那“支持”的一刀,显得何其可笑和短视!竖子果然不足与谋!
“还有骑都尉曹操,”探子补充道,“也曾试图行刺董卓,但未能成功,如今也已逃离京城。”
曹操也行动了,虽然失败,但这份胆气,确实胜过袁绍。我知道,这条潜龙入海,必将掀起更大的风浪。未来的北方霸主,已经踏上了他的征途。
“此外,还有许多官员,或挂印而去,或秘密出逃。洛阳如今已是董卓一人的天下,西凉军横行无忌,法纪荡然无存。”
探子最后伏地痛哭:“主公,洛阳……已成鬼蜮矣!董卓残暴,甚于桀纣!”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探子压抑的哭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阎象老成持重,此刻也须发皆张:“董卓欺天废主,秽乱宫禁,荼毒百姓,人神共愤!主公,我等当传檄天下,共讨国贼!”
陈宫相对冷静,但眼中也燃烧着火焰:“主公,董卓倒行逆施,其败亡只是时间问题。然其实力正盛,我军新成,尚需时日巩固。当务之急,是稳固汝南,向扬州发展,积蓄力量,同时密切关注关东诸侯动向。讨董义举,必不久矣!”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厅堂门口,望向西北洛阳的方向。天空阴沉,似有风雪将至。
“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好生休息吧。”我对探子温言道,然后转向众人。
“公台、公宪所言,皆有道理。”我的声音冷静得让自己都有些意外,“董卓已自掘坟墓。他擅行废立,毒杀国母,屠戮大臣,纵兵殃民,每一条都是不容于天地的大罪!他的头颅,暂且寄放在他的项上。”
我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核心成员:“但我们不能冲动。袁绍、曹操等人已逃,关东诸州郡的英杰,绝不会坐视董卓祸乱天下。讨董联军,必将兴起!”
我深吸一口气,下达指令:“传令各部,加紧操练!我们要在讨董大旗竖起之前,拥有足以让天下侧目的力量!”
“令阎象,加大与各地豪族、商队的联络,储备更多军械粮草!”
“令陈宫,草拟檄文,历数董卓罪状,广布天下!”
“令纪灵,加强对周边郡县的渗透和控制,尤其是通往南阳、陈国方向的道路。”
“令张辽、高顺、陈到,我要在三个月内,看到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诺!”众人齐声应命,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与力量。
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忙碌。我独自留在厅中,再次看向地图上的洛阳。
“废立皇帝,毒杀太后……董卓,你果然把所有的恶事都做尽了啊。”我低声自语,“我的好叔父袁隗,你在董卓的刀下,还能支撑多久呢?”
我知道,按照历史,董卓很快会对留在洛阳的袁氏家族下手。但那毕竟是历史。如今我这只蝴蝶已经煽动了翅膀,汝南的势力蓬勃发展,是否会改变洛阳的进程?董卓是否会因为顾忌我,而暂时不敢对袁隗等人动手?
我无法确定。这种不确定性,让我心中焦灼。那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族,是袁氏的根基所在。
但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心底提醒自己:乱世已至,妇人之仁只会招致灭亡。我必须尽快变得更加强大,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大乱中,夺取我想要的一切!
“传令给文远和仲康,”我对着空荡的大厅,仿佛在对自己下令,“明日,我亲自检阅骑兵和亲兵营。”
我需要看到我手中的力量,需要那震天的喊杀声和铿锵的铁甲声,来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来坚定自己前行的道路。
洛阳的血,不会白流。它将警醒世人,也将成为我袁公路,崛起于这乱世的最佳注脚!
我走出厅堂,寒风扑面,却让我精神一振。点将台上,那杆“袁”字大纛在风中猎作响。
“董卓,你就在洛阳尽情地狂欢吧。待我羽翼丰满,这东南大地,乃至整个天下,我们再来好好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