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中的霉运,是从第二天清晨开始的。
他梦见自己终于吃上了红烧肉,肥瘦相间,油光发亮。刚送到嘴边,那肉突然开口说话了:“刘海中,你举报我!”
定睛一看,肉块上竟然长着易中海的脸!
“啊——”刘海中吓醒,从稻草堆里滚出来,一头撞在柴棚柱子上。
“咚!”
额头鼓起个大包。
他捂着脑袋爬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昨天那十根咸菜早就吃完了,今天又得饿肚子。
“不行,得找点吃的……”
他晃晃悠悠走出柴棚,想去垃圾堆碰碰运气。刚走到中院,脚下一滑——
“啪叽!”
踩到了一泡新鲜的鸡屎。
后院李大妈养的鸡,最近学会在中院下蛋,顺便留点“纪念品”。
刘海中看着鞋底的鸡屎,欲哭无泪。他扶着墙想蹭掉,结果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噗通!”
一屁股坐进了水坑。
昨天刚下过雨,中院低洼处积了个小水坑,不大不小,正好能坐下一个人。
刘海中浑身湿透,坐在水坑里发呆。
“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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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全院人都出门了。
刘海中换了身半干的衣服(他就两身衣服,另一身更破),决定实施他的“终极计划”——拦路抢劫!
目标:看起来最弱、最好欺负、而且可能有点钱的。
选来选去,他选中了贾张氏。
理由一:贾张氏年纪大,跑不快。
理由二:贾张氏爱哭,一吓就怂。
理由三:最重要的是,贾张氏最近总往医院跑(买止疼片),身上应该有点零钱。
计划制定完毕。
装备:
1. 蒙面巾——用破床单撕成条,在锅底蹭了蹭,黑乎乎的。
2. 武器——半块板砖,从后院墙根捡的。
3. 台词——想好了:“打劫!把钱交出来!”
时间:晚上八点,贾张氏从公厕回来必经之路。
地点:胡同拐角,没路灯,黑。
刘海中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等我抢到钱,先买两个白面馒头,再切半斤猪头肉……”他咽了口口水,肚子叫得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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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霉运继续。
刘海中想在行动前补充点体力,去水龙头喝凉水。
“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正满足地抹嘴——
“咳咳咳!”
呛到了。
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他决定睡一觉,养精蓄锐。
刚躺下,柴棚顶上“噗通”掉下一只死老鼠,正好砸在他脸上。
刘海中尖叫着跳起来,把死老鼠甩出老远。
“连老鼠都跟我过不去……”
他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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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五十。
刘海中穿戴整齐——破棉袄,破裤子,破鞋。脸上蒙着黑布条,只露出两只眼睛(布条有点松,随时可能滑落)。手里握着半块板砖,手心全是汗。
他提前来到胡同拐角,蹲在阴影里。
这里确实黑,只有远处一盏路灯昏黄的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气氛很到位。
刘海中心跳如鼓。
第一次干这种事,紧张是肯定的。但他不断给自己打气:为了活下去,为了不饿死,拼了!
七点五十五分。
远处传来脚步声。
贾张氏来了!
她刚从公厕出来,提着裤子(裤腰带有点松),一边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东方红,太阳升……”
刘海中深吸一口气,握紧板砖。
五米……三米……一米……
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阴影里跳出来,挡在贾张氏面前,举起板砖,压低声音(自以为很凶):“打劫!把钱交出来!”
贾张氏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裤腰带都松了。
她借着远处路灯的微光,看清眼前的人:蒙着面,举着砖,个子不高,有点眼熟……
“好……好汉饶命!”贾张氏扑通跪下,“我……我没钱!”
“没钱?”刘海中恶狠狠地说,“我都看见你去医院了!买止疼片不得花钱?”
“那……那是我最后的家底了!”贾张氏哭嚎,“好汉你行行好,我家里还有四个孙子孙女要养活,我儿媳妇一个月就挣十八块五,我还欠了一千多块钱的债……”
她越说越伤心,鼻涕眼泪一起流:“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子死了,媳妇不孝顺,孙子骂我,现在还遇上抢劫……呜呜呜……”
刘海中有点慌。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按照剧本,贾张氏应该乖乖掏钱,然后他拿着钱跑路。可现在……这老太太哭得这么惨,他倒成了恶人。
“少废话!”刘海中硬着头皮,“赶紧掏钱!不然……不然我拍你了!”
他晃了晃板砖。
贾张氏吓得浑身发抖,手哆哆嗦嗦地伸进口袋,掏啊掏,掏出一把零钱。
借着微光,刘海中看见:一张五毛,两张一毛,三个五分硬币,还有几个一分硬币。
加起来……大概八毛钱。
“就……就这么点?”刘海中失望。
“真的就这么点!”贾张氏哭着说,“这还是我省吃俭用攒的,准备明天买止疼片……好汉,您行行好,给我留五分钱,买块糖哄孙子……”
刘海中看着那堆零钱,心里五味杂陈。
八毛钱,够买四个窝头,或者一斤半棒子面。能让他吃两天饱饭。
可是……
他再看看贾张氏,这老太太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裤子还因为刚才吓掉了,半提着,露出里面的破秋裤。
太惨了。
惨得他都下不去手。
正犹豫着,一阵风吹过——
“呼——”
他脸上的蒙面布条,松了。
布条滑落,露出刘海中的脸。
贾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好汉”,足足愣了五秒钟。
然后——
“刘海中?!”贾张氏尖叫,“是你?!”
刘海中也慌了:“不……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放屁!”贾张氏噌地站起来,也顾不上提裤子了,指着刘海中的鼻子,“你就是刘海中!烧成灰我都认得!”
“我……”
“好你个刘海中!”贾张氏暴怒,“你敢抢劫我?!你以前好歹也是个二大爷,现在沦落到当劫匪了?!”
“我……我……”刘海中语无伦次,“我这是……演习!对,演习!街道办组织的防抢劫演习!”
“演习你奶奶个腿!”贾张氏呸了一声,“演习你蒙面?演习你拿板砖?演习你让我掏钱?!”
她越说越气,突然伸手去抢刘海中手里的板砖:“把板砖给我!”
“不给!”
两人扭打在一起。
贾张氏虽然年纪大,但吨位足,力气不小。刘海中饿了两天,手脚发软,居然抢不过她。
“砰!”
板砖被贾张氏抢过去了。
她举着板砖,气喘吁吁:“刘海中!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我就拍你!”
刘海中吓得后退两步:“贾……贾家嫂子,有话好说……”
“好说你大爷!”贾张氏步步紧逼,“你吓掉我裤子,吓哭我,还抢我钱!赔钱!”
“我没抢到你钱啊!”刘海中委屈,“钱还在你手里呢!”
贾张氏低头一看——哦对,钱还攥在自己手里。
但她立刻找到新理由:“精神损失费!你吓着我了!赔钱!”
“我没钱……”
“没钱?”贾张氏冷笑,“没钱你抢劫?”
“我就是因为没钱才抢劫啊!”刘海中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后悔了。
贾张氏眼睛一亮:“承认了!你承认抢劫了!走,去派出所!”
她伸手去抓刘海中。
刘海中想跑,但脚下一滑——
“噗通!”
又踩到鸡屎了。
这次是新鲜的,还热乎。
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贾张氏抓着他衣服,也被带倒——
“哎哟!”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滚作一团。
滚着滚着,滚到了路边——
那是一个露天粪坑。
准确说,是公厕后面的化粪池边缘,平时用木板盖着,但最近木板坏了,露出个缺口。
两人正好滚到缺口边。
贾张氏半个身子悬在粪坑上方,吓得魂飞魄散:“救命啊!要掉下去了!”
刘海中也好不到哪去,他压在贾张氏身上,脸离粪坑只有半尺远。
臭味扑鼻而来。
“呕——”两人同时干呕。
“刘海中!你快起来!”贾张氏尖叫。
“我……我起不来!”刘海中手忙脚乱,想爬起来,结果手一滑——
“噗通!”
他按碎了缺口边缘的一块木板,整个人向下滑去。
“啊——”贾张氏被他带得也往下滑。
千钧一发之际,贾张氏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一只手死死抓住坑边的一块石头,另一只手……抓住了刘海中的头发。
“哎哟!疼!”刘海中惨叫。
“疼你活该!”贾张氏咬牙切齿,“拉我上去!不然我拽着你一起下去!”
“你先松手!”
“你先拉我!”
两人在粪坑边缘僵持。
粪坑里的沼气“咕嘟咕嘟”冒着泡,臭气熏天。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救命啊!”贾张氏扯着嗓子喊,“杀人了!抢劫了!要掉粪坑了!”
刘海中吓得脸都白了:“别喊!别喊!我拉你上去!”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把贾张氏拉上来一点。
两人喘着粗气,趴在粪坑边,浑身沾满污泥和……其他不可描述之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傻柱。
他晚上去给人做席面,刚回来,听见动静过来看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贾张氏和刘海中趴在粪坑边,浑身脏臭,头发散乱,贾张氏的裤子还半褪着,露出花秋裤。
“哟,”傻柱愣了三秒,然后笑了,“二位这是……殉情呢?”
“殉你个头!”贾张氏骂,“刘海中抢劫我!”
“抢劫?”傻柱挑眉,“抢劫到粪坑里去了?这业务范围挺广啊。”
刘海中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也顾不上贾张氏了,转身想跑。
“站住!”贾张氏一把抓住他裤腿,“赔钱!精神损失费!裤子磨损费!还有……还有粪坑观赏费!”
“什么粪坑观赏费?”刘海中快哭了。
“你让我看了粪坑,不得给钱?”贾张氏理直气壮。
傻柱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贾大妈,您这收费项目挺新颖啊。”
这时,院里其他人也被吵醒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易中海拄着拐杖来了,看见这场景,皱紧眉头:“怎么回事?”
贾张氏立刻哭诉:“一大爷!刘海中抢劫我!还要把我推粪坑里!”
刘海中急忙辩解:“我没有!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易中海冷冷地看着他。
刘海中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是饿极了想抢劫,结果抢到最穷的人头上,还把自己搞粪坑边上了?
丢人啊!
易中海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粪坑,叹了口气:“先回去洗洗,明天开全院大会。”
“不行!”贾张氏不依不饶,“他现在就得赔钱!赔我裤子!赔我精神损失!一共……一共一块钱!”
“我没钱!”刘海中破罐子破摔。
“没钱?”贾张氏眼珠一转,“那这样,你欠我一块钱,写欠条!”
刘海中:“……”
最后,在易中海的调解下,刘海中写下了欠条:
“今欠贾张氏同志人民币一元整,用于赔偿精神损失及裤子磨损。立据人:刘海中。”
贾张氏拿着欠条,心满意足地走了——虽然浑身臭烘烘,但她觉得值了。
刘海中看着手里的八毛钱——刚才混乱中,贾张氏把钱掉地上了,他偷偷捡了起来。
八毛钱,换了一张一块钱的欠条。
这买卖……好像亏了?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风吹过,带来粪坑的余味。
傻柱拍拍他肩膀:“二大爷,下次抢劫前,先看看黄历。”
说完,哼着小曲走了。
刘海中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污泥,头发被贾张氏揪掉一撮,手里攥着八毛脏钱,兜里揣着一张一块钱的欠条。
“我这是……图什么啊……”
他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