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四九城的清晨开始结起薄薄的冰凌。四合院的屋顶上,耐寒菠菜依旧顽强地绿着,但边缘的叶子已经染上了一层暗红的霜色。
棒梗返校后的第二周,赵晓梅的“立体种植试验”迎来了第一次挫折。
那天清晨,秦淮茹照例去后院给菜地浇水,忽然发现架子底层那些洁白的蘑菇伞盖上,出现了一块块褐色的斑点,像生了锈。
“晓梅!你快来看!”
赵晓梅披着衣服跑出来,蹲下身查看,脸色渐渐发白:“是褐斑病……湿度太大,通风不够。”
她小心翼翼地把染病的菌棒挑出来,单独放在一边,但心里知道,病菌可能已经扩散了。整整三层架子,底层十二个菌棒,有七个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病斑。
“还能救吗?”秦淮茹问。
赵晓梅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发病的救不了了,得烧掉,不然会传染。没发病的……得赶快加强通风,控制湿度。”她抬起头,眼里有自责,“是我的错,设计的时候光想着利用空间,忽略了通风。”
“现在怎么办?”
“今天就把生病的菌棒处理掉。剩下的,我在架子侧面开孔,加强通风。”赵晓梅说着,已经起身去拿工具。
秦淮茹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在晨雾中忙碌,心里也跟着沉了沉。她知道,赵晓梅为了这个试验,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失败,对她打击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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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林飞从街道开会回来,听说了这事,直接去了后院。
赵晓梅正蹲在架子前,用烧红的铁丝在竹架侧面烫孔。她的手指被烫红了好几处,却浑然不觉。
“晓梅。”林飞叫了她一声。
赵晓梅抬起头,眼睛有些红肿:“林飞,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林飞在她身边蹲下,看着那些病斑,“试验哪有不失败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就是进步。”
“可是损失了七个菌棒,还有可能传染其他的……”赵晓梅声音哽咽,“这些菌种是我好不容易从农学院弄来的,很贵……”
“贵不贵另说,关键是学到了什么。”林飞拿起一个染病的菌棒,仔细看了看,“你说湿度大、通风不够。那以后设计,就要把这方面考虑进去。这不是失败,是花钱买教训。”
赵晓梅怔怔地看着他:“你不怪我?”
“我怪你干什么?”林飞笑了,“你为这个院子做的,大家有目共睹。一两个挫折,算什么?聋老太太当年拿出金镯子的时候,不也冒着风险吗?可要是不试,咱们院能有今天?”
这话让赵晓梅心里一暖。她抹了抹眼睛,重新振作起来:“你说得对。我现在就把通风孔开好,再调整一下喷水方法。只要控制住,剩下的应该能保住。”
“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赵晓梅摇头,“我自己弄,印象深。”
林飞没再坚持,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晚上让秦姐给你炖个汤,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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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许大茂挂的“问答板”前围了几个人。
那是一块用旧门板改的小黑板,刷了黑漆,挂在四合院门外的墙上。旁边钉了个木箱,上面写着“问题投递箱”。许大茂用白灰块当粉笔,把最近收集到的问题和答案写在黑板上。
今天的问题是三条:
1. 问:白菜叶子长白点,咋办?(前街张婶)
答:可能是白粉病。用1%的小苏打水喷叶面,早晚各一次,连喷三天。注意别浇太多水。
2. 问:种的萝卜为什么只长叶子不长根?(棉花胡同吴家)
答:可能是氮肥太多,磷钾肥不足。可以撒点草木灰,或者骨粉。另外,萝卜要间苗,不能太密。
3. 问:冬天怎么保存红薯不烂?(煤渣胡同周家)
答:选完好无伤的红薯,晾晒几天,放在干燥通风处。可以铺一层干沙,放一层红薯。温度保持在10-15度最好。
答案都是赵晓梅写的,许大茂负责抄上去。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内容实用。
围观的人边看边议论:
“小苏打水就能治白粉病?我明天试试。”
“我家萝卜也是光长叶,原来是肥不对。”
“这办法好,有啥问题不用跑腿问了。”
许大茂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议论,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容。这是他监督改造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做的事,被人需要,被人认可。
正得意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哟,许大茂,改邪归正了?当起先生来了?”
许大茂脸色一僵,转头看去,是胡同里出了名的混子王二狗。王二狗三十来岁,游手好闲,以前跟许大茂在黑市上打过交道。
“王二狗,你来干什么?”许大茂警惕地问。
“不干什么,看看。”王二狗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走近,瞥了眼黑板,“种菜?嘁,能挣几个钱?我说大茂,你这脑子,干点啥不好,跟这帮人混在一起,抠抠搜搜地种地?”
许大茂没吭声。
“要我说,还是老本行来钱快。”王二狗压低声音,“最近信托商店那边,旧手表、旧相机可紧俏了。你有门路,我有渠道,咱俩合作,比你这强多了。”
许大茂心里动了动,但想起自己这一年多的艰难,想起林飞的话,想起院里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从鄙夷到稍微缓和……他咬咬牙:“我不干了。我现在这样挺好。”
“挺好?”王二狗嗤笑,“一个月挣那三瓜俩枣,叫挺好?许大茂,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怂的人。”
“以前是以前。”许大茂转身要走,“你走吧,别在这儿惹事。”
“行,行。”王二狗也不纠缠,只是临走前丢下一句,“想通了来找我。老地方。”
许大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心里乱糟糟的。他知道王二狗说的是实话,倒卖旧货,来钱确实快。可他也知道,一旦再被抓,就真的完了。
他抬头看着那块小黑板,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些字虽然丑,但干干净净,堂堂正正。
他深吸一口气,把王二狗的话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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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麻烦并没有因为许大茂的拒绝而消失。
两天后的傍晚,林飞被街道王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王主任脸色不太好,递给他一份材料:“林飞同志,你看看这个。”
林飞接过,是一封匿名举报信。信里说,四合院互助联盟“搞特殊化”、“拉帮结派”,利用屋顶种植“谋取私利”,还把“资本主义经营方式”带入社会主义大院。言辞激烈,上纲上线。
“这是谁写的?”林飞皱眉。
“匿名信,不知道。”王主任说,“但反映的问题,街道不能不重视。林飞,你们那个联盟,最近是不是有点……树大招风了?”
林飞把联盟的情况如实汇报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技术的公益性、分配的公平性、管理的民主性。
王主任听完,脸色缓和了些:“我相信你们是好意。但群众有反映,街道就得调查。这样,明天我派两个人去你们院看看,你也别多想,就是走个程序。”
“我明白。”林飞点头,“我们随时欢迎检查。”
从街道出来,天色已暗。秋风吹过胡同,卷起一地落叶。林飞走在寂静的巷子里,心里涌起一丝凉意。
匿名信……会是谁写的?
嫉妒的其他院子的人?还是像王二狗那样,想搞破坏的?又或者是院里……不,院里的人应该不会。经过这么多事,大家早就绑在一起了。
可如果不是院里的人,外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连“工分票”、“互助券”这些内部细节都知道?
林飞忽然想起许大茂今天下午欲言又止的样子。难道……
他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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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里,林飞直接去找了许大茂。
许大茂正在鸡窝边喂食,看到林飞,有些意外:“林干事,您找我?”
“大茂,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你?或者,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林飞问得直接。
许大茂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王二狗,心里一慌,但嘴上说:“没……没有啊。”
林飞盯着他的眼睛:“大茂,咱们院现在正在关键时候。屋顶种植要推广,联盟要扩大,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前功尽弃。如果有人想捣乱,不管是院里的还是院外的,咱们都得警惕。”
许大茂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林干事,我……我真不知道。我一直老老实实的……”
“我知道。”林飞拍拍他的肩,“我就是提醒你一句,要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及时跟我说。别瞒着,瞒着对谁都不好。”
“哎……哎。”许大茂连连点头。
林飞走后,许大茂蹲在鸡窝边,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林飞肯定是听到风声了。可王二狗的事,他能说吗?说了,林飞会不会怀疑他贼心不死?不说,万一王二狗真搞出什么事来……
正犹豫着,秦淮茹从屋里出来倒水,看到他蹲在那儿发愣,顺口问了句:“大茂,想啥呢?”
许大茂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秦姐,你说……人要是一直犯错误,还能被原谅吗?”
秦淮茹愣住了,放下水盆,认真地看着他:“大茂,这话要看怎么说。要是真心改,真知道错了,大家会看在眼里。可要是嘴上说改,心里还惦记着歪门邪道,那……”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许大茂低下头:“我知道了。”
那一晚,许大茂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脑子里一会儿是王二狗的话,“来钱快”;一会儿是林飞的眼神,信任中带着审视;一会儿是秦淮茹的话,“真心改”;一会儿又是院里那些人,从对他吐唾沫到偶尔点个头……
天快亮时,他爬起来,摸黑写了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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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街道派来的两个干事到了四合院。
一个姓张,一个姓李,都是年轻人,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林飞带着他们参观屋顶菜地、后院试验田、联盟账目、工分记录……
一圈看下来,张干事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看起来是挺正规的。不过林飞同志,有人反映你们搞‘工分票’,这有点像……”
“像旧社会的‘私钞’?”林飞接过话头,“我们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工分票’只在联盟内部流通,不对外,而且随时可以兑换成实物或现金。目的是为了方便管理,提高效率。”
李干事翻着账本:“账目是挺清楚的。但你们这‘技术推广’,不收钱,图什么?”
“图大家都能吃上菜。”赵晓梅在一旁开口,“我们院经历过饿肚子的时候,知道那滋味。现在有点技术,就想帮帮别人。钱不钱的,没想过。”
两个干事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
检查持续了一上午。临走时,张干事说:“情况我们了解了,会如实向街道汇报。不过林飞同志,树大招风,你们还是要低调些。”
“谢谢提醒。”林飞送他们出门。
刚送走干事,许大茂就偷偷找到林飞,塞给他一张纸条。
林飞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王二狗,信托商店,想拉我干老本行,我拒了。他可能还会找别人。
“王二狗……”林飞皱眉,“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怕说不清。”许大茂低着头,“林干事,我真没答应他。我现在就想好好在院里干。”
林飞看着许大茂,这个曾经狡猾自私的男人,此刻脸上有种近乎卑微的诚恳。他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事别跟别人说,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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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飞去找了王主任,把王二狗的事说了。
王主任脸色严肃:“这个王二狗,是有前科的。以前就倒卖过粮票,被处理过。你放心,我会让人盯着他。你们院这边,也要加强防范。技术推广是好事,但不能让坏人钻了空子。”
“我们会的。”林飞说。
从街道回来,林飞召集了赵晓梅、秦淮茹、阎埠贵、傻柱,开了个小会。
“情况大家知道了。”林飞简单说了匿名信和王二狗的事,“咱们院现在有点成绩,就有人眼红,有人想搞破坏。这不是坏事,说明咱们做对了。但咱们也得警惕。”
“要不……技术推广先停停?”阎埠贵担心地说,“避避风头。”
“不能停。”赵晓梅反对,“一停,那些刚有点信心的院子怎么办?而且一停,不正说明咱们心里有鬼吗?”
“晓梅说得对。”林飞说,“不但不能停,还要做得更好,更规范。阎老师,你把联盟的所有规章制度再细化一遍,形成文字,每个院子发一份。傻柱,你组织几个人,轮流值班,晚上在院里转转,防着有人搞破坏。”
“行!”傻柱拍胸脯,“我晚上不睡了,也得把院子看好了!”
“秦姐,你跟大家通个气,就说最近可能有闲言碎语,让大家别慌,该干什么干什么。”林飞最后说,“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说。”
散会后,林飞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秋日的阳光透过槐树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屋顶上的菜地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后院的鸡偶尔叫两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有生机。
可他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但他不怕。
因为他相信,真正的力量,不在于没有敌人,而在于有敌人时,依然能站稳脚跟,依然能往前走。
就像这院子里的菜,经历风霜,反而更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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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棒梗回来了。
他是跑着回来的,满头大汗,书包在背上颠簸。
“妈!林叔!赵老师!”他一进院子就喊,“出事了!”
正在做饭的秦淮茹吓了一跳:“怎么了?学校出事了?”
“不是学校!”棒梗喘着气,“是……是农学院!赵老师,你的老师,李教授,被……被批评了!”
赵晓梅手里的锅铲“咣当”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林飞按住棒梗的肩膀。
棒梗缓了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农学院最近也在搞“思想整顿”。赵晓梅的导师李教授,因为早年留学过日本,又在研究“高产品种”时说过“要向西方学习先进技术”,被人贴了大字报,说他是“洋奴思想”,搞“唯生产力论”。今天上午,学院开了批判会,李教授被停了课,要求写检查。
“李教授……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赵晓梅脸色苍白,“他教我们的时候,总说农业是根本,要让中国人吃饱饭。他怎么就……”
林飞心里一沉。他知道,这不是孤立事件。李教授的事,和四合院被举报,很可能是同一股风。
“晓梅,你先别急。”林飞说,“李教授的事,咱们管不了。但咱们院里的事,咱们得管好。我估计,这股风很快就会吹到咱们这儿。”
“那怎么办?”秦淮茹急了,“咱们就是种个菜,碍着谁了?”
“种菜不碍事,但‘搞特殊’、‘拉帮结派’就碍事了。”林飞苦笑,“咱们的联盟,在有些人眼里,就是‘另搞一套’。”
正说着,前院传来敲门声。
是街道的王主任,她脸色凝重,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不是上午那两个干事,是生面孔。
“林飞同志,赵晓梅同志,这两位是区里来的同志,想了解一些情况。”王主任介绍道,“这是刘科长,这是马同志。”
刘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严肃。马同志年轻些,拿着笔记本。
“林飞同志,赵晓梅同志,我们接到反映,说你们这里搞的‘屋顶种植’,技术来源有问题,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产物。”刘科长开门见山,“另外,你们那个‘互助联盟’,有没有正式的批准手续?有没有偏离社会主义方向?”
这话问得很重。
赵晓梅刚要开口,林飞拦住了她。
“刘科长,马同志,欢迎你们来检查。”林飞语气平静,“关于技术来源,我可以保证,都是赵晓梅同志在农学院学习的正规知识,以及我们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土办法。如果这算‘资产阶级’,那农民种地几千年,算什么呢?”
刘科长推了推眼镜:“赵晓梅同志的导师,李教授,现在正在接受审查。他的技术,有没有问题?”
“技术就是技术。”赵晓梅忍不住了,“李教授教我们怎么育种,怎么防虫,怎么提高产量。这些技术,能让地里多长粮食,让人少饿肚子。这有什么错?”
“思想错了,技术再好也没用。”马同志插话,“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搞的这一套,是不是在宣扬‘技术万能’,忽视了阶级斗争?”
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听着这番对话,脸上都露出不安。
林飞深吸一口气:“两位同志,我们就是一群普通老百姓,想种点菜,吃饱饭。阶级斗争我们不懂,但我们知道,饿肚子的时候,什么主义都填不饱肚子。现在我们有办法让自己吃饱,还能帮别人吃饱,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刘科长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院子里那些紧张的、朴实的脸,又看了看屋顶上那片在秋风中依然挺立的绿色。
“这样吧,”他终于开口,“你们把所有的技术资料、规章制度、账目记录,都整理一份,交到区里。我们会研究。在这期间,你们可以继续种菜,但那个‘联盟’,暂时不要扩大了。”
这已经是比较温和的处理了。
林飞点头:“我们配合。”
送走区里的人,院子里一片死寂。
许久,傻柱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种个菜还种出罪来了!”
“少说两句。”秦淮茹拉了他一把。
赵晓梅蹲在地上,抱着头,肩膀微微发抖。李教授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林飞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晓梅,没事。天塌不下来。”
“可李教授他……”赵晓梅抬起头,泪流满面,“他是那么好的人……他有什么错?”
“他没错。”林飞轻声说,“错的是这个世道,这个让人不能好好种地、好好吃饭的世道。但晓梅,你记着,再坏的世道,地里的庄稼也要长,人要吃饭。这是天理。谁也改不了。”
赵晓梅怔怔地看着他。
“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哭,不是骂,是把地种好,把菜种好。”林飞站起来,环视院子里的人,“大家听着,从今天起,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但有一点,说话做事,要更小心。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咱们就种菜,就吃饭,别的,不管。”
众人点头。
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风暴,可能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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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飞一个人坐在屋里,没有点灯。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他想起系统时代,那个可以用符咒整治坏人的自己。那时候多简单,看不顺眼,一张符过去,问题就解决了。
可现在,没有符咒,没有超自然力量。有的只是人心,只是坚持,只是在这越来越压抑的环境里,守住一点微光。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李教授的事只是一个信号,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四合院这个小小的“世外桃源”,能在这场风暴中幸存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必须守住。为了聋老太的嘱托,为了院里这些人,为了棒梗那样的孩子,为了这来之不易的一点希望。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赵晓梅,她端着一碗热汤,轻轻推开门。
“还没睡?”她问。
“睡不着。”林飞接过汤,“你怎么也没睡?”
“我也睡不着。”赵晓梅在他对面坐下,“林飞,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初不搞这些,就老老实实种自己的菜,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
“也许吧。”林飞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但晓梅,你记得棒梗问过一句话吗?他说,咱们这么费劲,值得吗?”
赵晓梅点点头。
“我当时说,给真想活得好的人一条路,就值得。”林飞放下碗,“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就算有再大风浪,咱们做的事,对得起良心,对得起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就够了。”
赵晓梅看着他,月光下,这个男人的脸棱角分明,眼神坚定。她忽然觉得,有他在,再大的风浪,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林飞,”她轻声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咱们这院子保不住了,你怎么办?”
林飞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那就换个地方,从头再来。只要人还在,心还在,希望就在。”
他说得很轻,但字字如铁。
赵晓梅忽然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好。我跟你一起。”
两人就这么坐在月光里,不再说话。
院子里,秋虫还在鸣叫。屋顶上,耐寒菠菜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传来隐约的狗吠声,更远处,是沉睡的城市。
这个夜晚,很多人都没睡好。但太阳总会升起,日子总要继续。
而守护希望的人,不会因为黑暗,就停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