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某个以矿业为主的小城,城里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名叫黑水河。河不宽,但水流湍急,尤其经过老矿区那段,河道拐了个急弯,水下暗礁丛生,每年夏天都有不听劝的人在此溺亡。
张建军是市医院太平间的夜班看守,五十多岁,干这行快二十年了,胆大是出了名的。他有个嗜好,夜班时喜欢喝几口白酒驱寒壮胆,常说他守了这么多年,从没遇见过“老朋友们”来找麻烦。
这年夏天格外闷热,黑水河又吞了一个在急弯处野泳的年轻人,尸体捞上来时已是三天后,被水泡得面目全非,浑身被水下的乱石、树枝刮得破烂不堪。送到太平间时,连经验丰富的法医都直皱眉头。
按照本地习俗,以及家属的强烈要求,遗体下葬前需要尽量整理仪容,保持一个相对完整的躯壳,否则死者不安,容易“闹”。这整理遗体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张建军头上,除了基本工资,家属还会给个不小的“白包”。
那晚,张建军灌了半瓶老白干,带着他的针线包和一套专用的工具,走进了阴冷刺骨的停尸房。惨白的灯光下,那具年轻的尸体躺在不锈钢台子上,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肿胀发亮,破损的伤口翻着白肉,散发着河水腥气和淡淡的腐臭。
张建军面不改色,开始工作。清洗、填充、缝合。他手艺很好,针脚细密。一边缝,一边习惯性地对着尸体絮叨,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觉得能缓解气氛,也像是给亡魂个交代。
“小伙子,下辈子可别再去那鬼地方游水了……安生走吧,家里人等着呢……”
他缝得很仔细,从四肢到躯干。酒精让他的手脚有些发热,脑袋也有些昏沉。当缝到尸体胸前一道巨大的撕裂伤时,他感觉手里的针线似乎格外滞涩,像是穿过浸透了水的旧帆布。他嘟囔了一句:“这肉……可真够韧的。”
终于,大部分伤口都缝合完毕,只剩下面部一些细小的划痕。张建军累了,也醉了,他打了个哈欠,看着基本恢复人形的尸体,满意地点点头,收拾好东西,摇摇晃晃地走回隔壁的值班室,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张建军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
那声音……来自停尸房。
“嘶啦……嘶啦……”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用力地撕裂布料。
张建军一个激灵,醉意醒了大半。他侧耳细听,声音又消失了。只有冰箱压缩机低沉的嗡鸣。他以为是老鼠,骂了一句,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可刚闭上眼,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嘶啦……嘶——啦——”
这一次,更清晰,更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韧性。而且,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他刚才工作的那张停尸台!
张建军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摸出枕边的手电筒,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值班室与停尸房相连的小窗口,撩开布帘,偷偷往里看。
停尸房里灯光依旧惨白。只见那具年轻尸体,直挺挺地坐在停尸台上!
它背对着张建军,低垂着头,正用双手,一下,一下,撕扯着自己胸前刚刚被张建军缝合好的伤口!
那粗大的黑色缝合线,被它僵硬的手指硬生生地扯断,发出“嘶啦”的声响。翻开的皮肉下,看不到血,只有被水泡得发白的组织。
张建军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叫出声。他浑身冰凉,酒彻底醒了。
这时,那尸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停了下来。
它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扭转了它的脖子。由于肿胀和僵硬,这个动作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
张建军看到了它的脸——那张他刚刚尽力缝合好的脸,此刻因为扭曲而显得更加恐怖。眼睛空洞地睁着,没有焦点。然后,它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形成了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
它看着张建军的方向,用一种被水浸泡过般模糊、咕噜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你……缝……得……不……好……”
“线……勒……得……我……好……紧……”
“我……自……己…………重……新……弄……一下……”
……
第二天早上,接班的同事发现张建军蜷缩在值班室的角落,眼神呆滞,浑身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缝得不好……勒得紧……他自己弄……” 地上是他吐出的污秽物和打翻的酒瓶。
而那具年轻的尸体,依旧躺在停尸台上,只是胸前那道巨大的伤口,所有的缝合线都被扯得七零八落,皮肉外翻,仿佛被什么东西粗暴地重新撕开过。
张建军当天就办了病退,从此精神时好时坏,再也碰不得针线,甚至看到生肉都会呕吐不止。而关于黑水河急弯处溺死的人会“恋家”、会“不舒服”的传言,更加甚嚣尘上。
老人们后来说,被水泡过的尸体,皮肉胀开,魂灵也觉得憋闷。你用针线强行把它“捆”起来,它当然会觉得“勒得紧”。它要撕开的,或许不只是缝线,而是那种被禁锢的感觉……
只是,亲眼目睹那“自己动手”的一幕,足以成为任何人一辈子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