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坐在堆满旧书的客厅里,劣质烟草的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拧成扭曲的丝缕。墙上的电子钟跳向七月十五的夜里十点,窗外忽远忽近的风声,像极了孤魂在巷弄里的啜泣。他对着空气,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慕言,不是我吓你……有些规矩,是拿命换的……”
慕言是他的发小,全名苏慕言,人送外号“无畏生”。仗着年轻,把“不信邪”刻进了骨子里。去年鬼节的那场噩梦,就是这个“无畏生”,用生命给所有人上了一课。
一、鬼节的挑衅
那天傍晚,陆臻正和家人包饺子——鬼节给先人“送钱”前,家里总要吃顿饺子。手机微信群“子夜诡话”却炸开了锅,起因是苏慕言发的一段视频:城郊荒河畔的“老槐烧烤摊”前,他穿着明黄色的卫衣,叼着烤串,对着镜头得意地晃悠:“瞅瞅,就我敢在鬼节出来嗨!你们这群胆小鬼,在家啃饺子吧!”
视频里,荒河的水泛着墨绿的光,岸边芦苇在风里摇得诡异,烧烤摊的灯泡忽明忽暗,把苏慕言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像张阴阳脸。
陆臻心脏一缩,立刻拨通苏慕言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炭火声和苏慕言带着酒气的笑:“喂?陆臻?怕我被鬼抓走?你也太怂了……”
“你他妈赶紧回来!今天什么日子不知道?”陆臻的声音带着颤音。
“知道知道,不就是鬼节嘛。”苏慕言满不在乎,“你看这烤腰子,多嫩……”他把手机对准烤架,那腰子被烤得滋滋冒油,可陆臻看着,只觉得那油光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腥气。
挂了电话,陆臻坐立难安。他想起爷爷生前的叮嘱:鬼节夜里,阴气最重,水边、坟地是“鬼门关”,活人沾不得。而苏慕言去的荒河,早年是乱葬岗,后来修了河道,可每年鬼节前后,总有钓鱼的人说看到河面上飘着无主的纸钱。
二、河畔的异变
苏慕言和女友清沅吵了一架——清沅死活不让他鬼节出门,说家里老人忌讳。苏慕言被激得火冒三丈,摔门就走,嘴里还骂骂咧咧:“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我今天就证明给你看,这世上没鬼!”
他开车到荒河时,烧烤摊只有老槐一个人。老槐是个干瘦老头,眼窝深陷,看苏慕言的眼神带着种探究的冷意,却还是照常给他烤了串。
起初一切“正常”。晚风掠过河面,带来湿冷的气息,烤串的香气混着河腥,本该是惬意的夜宵局。可吃到一半,苏慕言后颈突然一阵刺骨的凉,像有个冰窟窿贴在他皮肤上,还有若有似无的呼气声,喷在他耳廓上。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河岸,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只手在黑暗里挥舞。
“妈的,错觉……”他骂了句,想再吃口烤串,却发现手里的肉串不知何时变得冰凉僵硬,像块冻了三天的死肉。他恶心地扔掉,又听到旁边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成百上千只脚在枯叶上轻轻拖动,那声音越来越近,却又永远抓不到源头。
他掏出手机手电筒照向树林,强光刺破黑暗,却只照见黑黢黢的树干和疯长的杂草。可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仿佛就贴在他耳边。
最诡异的是烤架的炭火。明明没加炭,那火却突然蹿得老高,火焰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碧绿色,舔舐着烤串,发出“噼啪”的怪响。肉串被烤得焦黑,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像……像腐烂的尸体。
苏慕言吓得魂飞魄散,扔下几张钞票就往车边跑。可他跑到停车的土路上时,却傻了眼——来时的路,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彻底吞噬了。白雾里寒意森森,隐约还能听到女人的哭声,时远时近。
三、无门的地狱
他疯了似的钻进车里,钥匙拧了一次又一次,车子却像死了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车灯挣扎着闪了几下,勉强照亮前方一米远的地方。透过雾气,他看到一个模糊扭曲的影子,佝偻着背,正缓缓朝他走来。那影子不像人,四肢比例怪异,走起来一飘一飘的。
“砰!”
一声巨响,一只干枯的、灰黑色的手猛地拍在了驾驶座车窗上!
苏慕言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要炸开。他猛地抬头,看到车窗外贴着一张浮肿惨白的脸——那脸泡得发胀,眼睛只剩两个黑洞,嘴巴大张着,露出黢黑的牙齿,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愚蠢。
“滚……滚开!”他疯了一样再次拧动钥匙,同时疯狂拍打方向盘,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咒骂着,把这辈子知道的脏话都骂了个遍。也不知是这股狠劲起了作用,还是那“东西”玩腻了,车子的引擎竟然“轰”的一声启动了。
他一脚踩死油门,车子像疯了的野兽,猛地冲进白雾。他不知道自己撞开了什么,只觉得车身剧烈颠簸了好几下,后视镜里,那些扭曲的影子在雾气中疯狂追逐,有的甚至扑到了车顶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他不敢回头,只顾着把油门踩到底,直到车子冲上主路,那些声音才渐渐消失在后方。
四、归来的“活尸”
苏慕言一路狂奔回家,冲进家门就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浑身冷汗淋漓,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第二天,他发起了高烧,体温直逼四十度,嘴里胡话连篇,一会儿喊“别追我”,一会儿又哭着说“我错了,放过我吧”。陆臻和清沅轮流照顾他,给他喂药、擦身,折腾了大半个月,他的烧才总算退了。
但病好后的苏慕言,彻底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生”,变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他总是一个人对着墙角发呆,偶尔还会自言自语,问他在跟谁说话,他就会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不答反问:“你没看到吗?它们一直都在啊……”
更恐怖的是,每到深夜,他家卧室的窗户上总会映出好几个一动不动的影子,有的高,有的矮,像是在窗外默默地注视着他。清沅被吓得搬回了娘家,再也不敢踏进那个屋子。
陆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五、荒河的真相
一周后,陆臻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辖区的靳烽警官,脸色凝重得像块铁。
“你是苏慕言的朋友陆臻吧?”靳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沉重。
陆臻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在荒河边发现了一辆报废的汽车,车里……有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靳烽顿了顿,拿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是不是苏慕言的车?”
照片上的车已经不成样子,车身布满锈迹和撞击凹痕,车窗碎得七零八落,内饰被撕扯得一片狼藉。陆臻一眼就认出,这正是苏慕言那天开出去的车。
“那……苏慕言他……”陆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根据法医鉴定,他当晚就已经死亡了。”靳烽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陆臻的心脏。
那活着回来的“苏慕言”是谁?
陆臻猛地想起苏慕言病好后那些诡异的举动,想起他对着墙角的喃喃自语,想起他窗外那些影影绰绰的影子。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回来的,根本不是苏慕言。
从那以后,陆臻再也不敢在鬼节晚上出门。每到七月十五,他都会把家里的门窗锁得死死的,拉上厚厚的窗帘,即便听到再奇怪的声响,看到再诡异的影子,也绝不开门。
他常常在深夜坐在客厅里,对着空荡的沙发,一遍遍地讲述这个故事,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告诫那些可能听到的人: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是无数前人用命换来的教训。鬼节之夜,阴气最盛,百鬼夜行,你永远不知道,那些和你擦肩而过的“东西”,正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你。
今晚,风又起了。陆臻锁好最后一道门,坐在沙发上,指尖的烟燃了又灭。窗外的风声里,似乎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啜泣和脚步声。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出去……
永远别出去……
这不是故事,是刻在陆臻灵魂里的警示。而荒河畔的无主之魂,或许还在等待着下一个“不信邪”的人,续写这场血色的夜行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