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味。
浓重的中药气味钻入鼻孔,将司马烬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带着焦急的脸。
“你醒了?”苏青檀的声音传来,她坐在床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司马烬动了动手指,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抗议的酸痛声。他试着坐起来,苏青檀立刻上前扶住他。
“别乱动,大夫说你心神耗损过度,需要静养。”她递过来一碗温水。
司马烬没有接,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这是一间陌生的医馆后院。他记得最后倒下前看到的一切,那些冲入脑海的记忆碎片,那个灰袍人的眼神。
“鬼面呢?刀疤刘他们呢?”他哑着嗓子问。
“城卫军赶到时,胡同里只剩下我们,还有几个被打晕的闻风阁弟兄。”苏青檀的语气很沉重,“鬼面和那个灰袍人,都跑了。刀疤刘那伙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马烬靠在床头,胸口一阵发闷。
跑了。
那个创立了“无生道”、替二皇子执刀的灰袍人,就这么走了。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威胁,一个能轻易碾压他和苏青檀的存在。
“不行。”司马烬忽然开口,眼神变得坚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的身体……”
“身体是小事。”司马烬打断了她,“销金窟,是他们的老巢。鬼面跑了,但老巢还在。我们必须立刻动手,否则等他们反应过来,销毁所有证据,就再也找不到线索了。”
苏青檀看着他苍白的脸,知道劝不住。这个男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更改。她问:“怎么做?我们的人损失不小,硬闯销金窟,无异于送死。”
司马烬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们不闯。”他说,“我们,让神捕司去闯。”
苏青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司马烬挣扎着下床,每走一步,脑袋都阵阵发晕,但他强撑着,穿上外衣。
“扶我去赵玄的官邸。”他对苏青檀说。
……
神捕司指挥使官邸。
当赵玄看到被下人扶进门的司马烬时,眉头皱了起来。
眼前的年轻人,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干裂,脚步虚浮,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镇定。
“司马烬?你这是……”赵玄放下手中的卷宗。
司马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脸上演出一副刚刚获得重大突破后的狂喜与急迫。他挣开下人的搀扶,踉跄着上前两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大人!”
他拱手行礼,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没事吧?”赵玄伸手虚扶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无妨!”司马烬摆了摆手,强行挺直腰杆,眼神灼灼地看着赵玄,“大人,属下幸不辱命,已经破解了钦天监监正袁鹤死前留下的那个符文之谜!”
赵玄的眼神瞬间变了。
袁鹤的案子,虽然明面上已经了结,但背后的疑云,尤其是那个诡异的符文,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说下去。”赵玄沉声道。
“那个符文,根本不是什么诅咒或是道法!”司马烬的语速极快,营造出一种刻不容缓的紧张感,“它其实是一个暗号!一个地下组织的交易地点暗号!经过我废寝忘食地查阅古籍,反复推演,终于确认,它所指向的地点,正是城西的‘销金窟’!”
他故意加重了“销金窟”三个字。
“属下斗胆猜测,当初袁鹤想必是掌握了那个组织意图栽赃三皇子的罪证,所以才会被逼死!而如今,他们很可能正在销金窟内,紧急转移或销毁那些罪证!”
赵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司马烬知道,火候到了。
他趁热打铁,再次上前一步,恳切道:“大人,事关三皇子清白,事关朝廷安危,刻不容缓!请大人立刻调动神捕司精锐,以查封逆党据点的名义,彻底封锁销金窟!我们必须抢在他们销毁所有证据之前,人赃并获!”
赵玄盯着司马烬看了很久。
这个年轻人,病得快要站不住了,眼里却烧着一团火。他说得言之凿凿,逻辑清晰,最重要的是,他将一切都与三皇子联系在了一起。
赵玄心中仍有疑虑,但他判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司马烬说的是真的,那这便是天大的功劳。如果是假的……那也只是查封一个藏污纳垢的赌坊而已,无伤大雅。
“好。”
赵玄终于站起身,做出了决定。
“传我命令!”他对着门外喝道,“神捕司金牌捕头,即刻集结!随我前往城西,查抄逆党据点,销金窟!”
……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隐秘的宅邸内。
鬼面正跪在地上,头颅深深地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的面前,站着那个灰袍人。
“大人,属下办事不力,罪该万死。”鬼面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与恐惧,“是属下轻敌了,没想到那个司马烬……竟有那等诡异的手段。请大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定将他们的人头提来见您!”
灰袍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鬼面,那面具下的目光,让鬼面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机会?”
许久,灰袍人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轻敌。”
灰袍人一边说,一边走向他。
“而是暴露了我。”
话音未落,一股与之前在胡同里一般无二的精神威压,猛地笼罩了鬼面!
鬼面瞬间感觉自己坠入了无间地狱!
他看到了无数冤魂向他索命,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被千刀万剐!
“大人!饶命!”他惊骇地大叫起来,本能地想要运起自己的幻术反击。
然而,就在他心神被幻象所夺的瞬间。
一道剑光。
一道快到极致的剑光,自灰袍人的袖中飞出。
那剑光如同秋水,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又蕴含着必杀的意志。
鬼面的反击刚刚凝聚,便被那道剑光轻易地撕裂。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鬼面全身一僵,他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心口的那截剑尖。
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深深的困惑。他不明白,自己为组织立下汗马功劳,为何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就落得如此下场。
灰袍人缓缓抽出长剑,看着鬼面不甘倒下的尸体,语气平淡地吐出几个字。
“没用的子,就不该留在棋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