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开始前一个时辰,三皇子府邸的马车,停在了司马烬的宅院门口。
一名亲信前来传话,说三皇子有要事相商,请他即刻上车。
马车内,三皇子一改往日的沉稳,眉宇间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亢奋。他看着换上一身崭新神捕司官服的司马烬,满意地点了点头。
“司马烬,今晚,就是清算一切的时候。”三皇子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其中的激动却显而易见,“我那位好二哥,蹦跶得太久了。父皇的寿宴,就是他最好的落幕之地。”
司马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三皇子从身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了司马烬。
“打开看看。”
司马烬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小巧的袖弩。弩身由寒铁打造,结构精密,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杀气。
“西域进贡的‘蜂刺’,能穿三层牛皮甲,近身之内,无人能挡。”三皇子介绍道,“你今晚跟在我身边,以防万一。刀剑无眼,有个防身的东西总是好的。”
司马烬拿起袖弩,感受着它沉甸甸的重量。
他判断,三皇子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牌。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智谋出众、手段诡异的谋士,一个可以用来对付政敌的棋子。这场决战,在三皇子看来,依旧是朝堂的倾轧,是势力的博弈。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足以颠覆凡俗认知的力量。
“多谢殿下。”司马烬将袖弩收好,藏入袖中。他没有解释,也没有拒绝。
“好。”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就让我们一起,送二哥一份大礼。”
马车启动,朝着灯火辉煌的皇宫驶去。
……
皇宫,承天殿。
作为皇帝寿宴的主殿,这里的一切都展现着皇家威仪。地上铺着厚重的红毯,巨大的梁柱上盘绕着金龙,数百名内监和宫女穿梭其间,手中端着玉盘佳肴。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藩国使臣,济济一堂。
空气中混合着食物的香气、美酒的气味和名贵熏香的味道,奢华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但在这份奢华之下,司马烬能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流在涌动。每一个人的笑容背后,都藏着各自的算计。
他跟在三皇子身后,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席位。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殿内不少人的目光。
司马烬感觉到了那些视线,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他抬起眼,看向主宾席的另一侧。
二皇子正端坐在那里,与身边的官员谈笑风生。他似乎察觉到了司马烬的目光,转过头来,对着三皇子和司马烬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笑容很标准,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但司马烬看到,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
接着,司马烬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大殿最上方,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
皇帝就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身形已经有些佝偻,脸上布满了皱纹,显得老态龙钟。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下方热闹的景象,双眼有些浑浊。
就在司马烬看过去的一瞬间,皇帝的目光,似乎也朝他这边扫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司马烬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藏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那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该有的眼神。
仅仅一瞬,皇帝就移开了目光,继续用那种淡漠的姿态,君临着他的帝国。
司马烬收回视线,在三皇子身后的席位上坐下。
随着礼官高亢的唱喏,寿宴正式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宴会进行到一半,流程进入了万邦来朝,藩国献礼的环节。
一个又一个使臣上前,献上各自准备的珍宝。珠宝、异兽、神兵,琳琅满目,引得群臣阵阵惊叹。
终于,轮到了西域的乌孙国。
两名乌孙国力士抬着一个由金丝楠木制成的箱子,走到了大殿中央。
使臣上前一步,高声说道:“乌孙国主,闻大钰天子寿诞,特遣小臣献上我乌孙国镇国之宝——幽昙婆罗花!此花三百年一开,食之可延年益A寿,百病不侵!祝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箱子上。
司马烬握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知道,戏肉来了。
箱子被打开,一株妖异的紫色花朵,呈现在众人面前。正是被他用普通花朵和迷药调包的那一株。
皇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
三皇子看着那朵花,嘴角微微上扬,他看向二皇子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姿态。
就在这时,二皇子突然站了起来。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殿内的丝竹之声。
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皇帝看向他,问道:“皇儿有何事?”
二皇子走到大殿中央,他先是对着乌孙国使臣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指着那株紫色的花,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高声说道:
“父皇!此物是假!”
一言既出,满朝哗然。
乌孙国使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二皇子殿下!此话何意!这可是我国国宝,岂容你在此污蔑!”
二皇子根本不理他,他转身对着龙椅上的皇帝,重重跪下。
“父皇明鉴!真正的幽昙婆罗花,儿臣曾有幸在古籍图谱中见过,其花瓣边缘会散发微光,香气能安抚心神。而此物,形态虽似,却全无半点灵气,分明就是一株被人用药物浸染过的凡花!”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了脸色已经开始变化的三皇子。
“进献贡品的勘验、保管,一直由三弟负责。如今,镇国之宝竟在皇宫之内被人调包,三弟身为监察之人,犯下了监守自盗、欺君罔上之大罪!请父皇明察!”
欺君之罪!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头顶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刀子一般,齐刷刷地从二皇子身上,转移到了三皇子的脸上。
三皇子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僵在那里,看着那朵他亲眼确认过,本应带有剧毒诅咒的花,脑子里一片空白。
司马烬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看着一脸正气、言辞凿凿的二皇子,又看了看已经慌了神的三皇子,最后看了一眼那朵无害的假花。
他明白了。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这才是敌人真正的陷阱。
灰衣人的“牵魂引”,二皇子的步步紧逼,甚至之前夜鸦的死亡,都只是障眼法。
他们真正的杀招,根本不是什么阴邪的咒术,也不是针对他司马烬的刺杀。
而是一个阳谋。
一个借他之手,布下的,足以让他和三皇子整个派系当众万劫不复的,必杀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