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冰抬起脚,准备踏上天平的一端。
“砰!”
一声闷响。
敖冰的身子突然横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开外的岩石上。
她身上的青光被打散了,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司马烬收回腿,拍了拍长衫下摆上的灰尘。
他站在天平前,挡住了敖冰的路。
“你干什么!”敖冰爬起来,又惊又怒,“你疯了?我不去谁去?难道你去?”
星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愣了,眉头皱了起来:“这位先生,你是嫌弃龙魂不够分量,想自己献祭?”
司马烬看都没看星岚一眼,只是冷冷地瞥了敖冰一眼。
“蠢货。”
司马烬骂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半点客气。
“在我的队伍里,从来没有让女人去填坑的规矩。”司马烬的声音不大,但在风中传得很远,“也没人有资格当烈士。你想死?经过我批准了吗?”
敖冰张了张嘴,被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马烬转过身,面对着那个巨大的天平。
“你想要灵魂?”司马烬看着那个黑色的托盘,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商人讨价还价,“行,我给你一个。”
他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本书。
那是一本黑色的书,封皮破旧,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气。
书一拿出来,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连那个巨大的光晕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星岚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身为星裔,对能量的感知极为敏锐。那本书里,关押着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那是一种混乱、无序且永无止境的力量。
这是司马烬最后的底牌——【无终之书】。
这里面封印着曾经差点毁掉整个故事世界的魔头,季谈。
司马烬翻开书页。
书页哗哗作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里面窃窃私语、尖叫、哭泣。
他在其中一页停下。
那一页上画着一个人。
那不是简单的画像,那线条极其复杂,仿佛是用无数个细小的文字堆砌而成的。画上的人五官清晰,眼神灵动,透着一股子癫狂和傲慢。
这是季谈在那个虚构的故事空间里,利用“画师”的神笔创造出来的角色。
虽然是虚构的,但这个角色拥有完整的记忆、完整的人格、甚至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在那个书中世界里,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甚至比很多人活得都要纯粹。
“画师”赋予了他生命,“无终之书”赋予了他载体。
“你……你要干什么?”星岚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握着权杖的手指发白,“那是纸!那天平只认灵魂!”
“是不是灵魂,不是你说了算。”
司马烬面无表情,手指捏住那一页书角。
“呲啦。”
一声脆响。
他将那一页纸撕了下来。
书页离开书本的瞬间,那张纸突然燃烧起来。它没有化为灰烬,而是化作了一团扭曲的人形黑烟。那黑烟中传来清晰的笑声,狂妄、肆意,带着一种终于解脱的快意。
那是一个拥有完整人格的“虚构灵魂”。
司马烬抬起手,将那团黑烟扔向了天平的托盘。
“去吧。”司马烬淡淡地说,“给你个机会,去那个世界闹个够。”
黑烟呼啸着撞在天平的托盘上。
“当!”
一声巨响,如同洪钟大吕。
原本纹丝不动的黑色天平,在那团黑烟落下的瞬间,猛地向下一沉。
沉得那么坚决,那么彻底。
就像是落下了一座山。
星岚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嘴唇颤抖:“不可能……这不可能!那是假的!那是画出来的!怎么可能比龙魂还重?”
司马烬负手而立,看着那个沉下去的天平,眼神幽深。
“谁说画出来的就是假的?”
“有时候,虚构出来的痛苦和执念,比你们这些活得浑浑噩噩的人,要沉重得多。”
随着天平的倾斜,那团巨大的光晕开始剧烈旋转。
一道刺目的光芒从光晕中心射出,原本混沌的屏障缓缓撕开,露出了一条通往内部的通道。
在那通道的边缘,在那紫色的星光中,几株晶莹剔透、如同翡翠般的草叶,正在静静地摇曳。
星髓草。
敖冰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打开的通道,又看看司马烬手里那本破书。她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准备好了一切,准备好了牺牲,准备好了悲壮的结局。
结果这个男人,撕了一张纸,就把这上古机关给骗了?
“还愣着干什么?”
司马烬转过头,看着呆若木鸡的敖冰,皱了皱眉。
“去采药。别告诉我你腿断了。”
敖冰浑身一激灵,终于回过神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司马烬,那种眼神很复杂,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知道了。”
敖冰咬了咬牙,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白光冲进了那个通道。
星岚站在旁边,脸色铁青。她看着那扇打开的大门,又看看一脸淡然的司马烬,胸口剧烈起伏。
她被耍了。
流波城守了几百年的规矩,被这个凡人像扔垃圾一样扔进去一张纸就给破了。
“你作弊。”星岚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司马烬转过身,走到王大锤身边,重新把他背了起来。
听到星岚的话,他停下脚步,侧过头。
海风吹起他的衣摆,他那张略显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却又极度危险的笑容。
“作弊?”
司马烬轻声说道。
“我是判官。在这世上,只有我判别人,没有规矩判我。”
“这叫审时度势。”
说完,他背着王大锤,头也不回地向着通道口走去。
王大锤趴在他背上,虽然说不出话,但那只石化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司马烬肩膀上的衣服,抓得那么紧,仿佛要把指头嵌进肉里。
司马烬感觉到了肩膀上的重量和那粗糙的触感。
他没说话,只是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一步跨进了那团星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