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蒸汽笛声划破清晨的薄雾时,王建国正蹲在家属楼的煤炉前,小心翼翼地调节风门。火苗“噼啪”舔着锅底,锅里的小米粥渐渐泛起米油,混着红薯的甜香飘满了小屋。
何雨水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头发还乱糟糟的,见他围着自己改的蓝布围裙,忍不住笑:“杨厂长要是看见你这模样,准得说你‘不务正业’。”
“正业是挣钱养家,这也是。”王建国往灶里添了块煤,抬头看她,“今天休息,跟我去趟黑市?”
何雨水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去那儿干啥?万一被抓住……”
“放心,我有数。”王建国舀出粥,盛在两个粗瓷碗里,“上次做的那批液压阀芯,厂里给了些票证,换点细粮和布料回来。你那件棉袄都打补丁了,该添件新的。”
他说的“黑市”,其实是城郊一个隐蔽的物资交换点,多是厂里的技术工人私下交易些紧俏物品,有杨厂长在背后默许,比一般的黑市安全得多。王建国这些年靠着空间里的技术,偷偷改进过不少工具,换了不少票证和现金,只是从没告诉过何雨水具体来源——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吃完饭,两人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王建国把空间里的几副精密量具藏在帆布包里,又往夹层里塞了两块自己熔的合金锭——这东西在黑市上最抢手,能换不少东西。
走到楼下,正撞见同楼的李干事拎着菜篮子回来。李干事见他们俩并肩走,笑着打趣:“建国,带媳妇去哪儿啊?”
“随便转转。”王建国含糊应着,拉着何雨水快步离开。他不想让太多人注意他们,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上周厂里刚抓了个“投机倒把”的,听说就是因为在黑市上倒卖工业零件,被人举报了。
黑市设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粮食混合的味道。王建国熟门熟路地找到老主顾张师傅,对方是机床厂的退休钳工,专收些精密零件。
“建国,你这东西越来越地道了。”张师傅掂量着手里的合金锭,眼睛直发亮,“这硬度,怕是能赶上进口货了。”
“您看着给。”王建国没多话,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仓库里人不多,但每个人都低着头,交易时三言两语就完事,透着股紧张劲儿。
最终,量具和合金锭换了二十斤白面、一块蓝布,还有几张工业券。张师傅偷偷塞给王建国一小袋红糖:“给你媳妇补补,看这小脸瘦的。”
何雨水红着脸道谢,把红糖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回去的路上,她小声问:“建国,你这些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王建国沉默片刻,握紧她的手:“是我琢磨的小玩意儿,不算投机倒把。以后我会告诉你,但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做犯法的事。”
何雨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她信任他,就像信任他总能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样。
回到家,王建国把白面锁进柜子,又将蓝布摊在桌上量尺寸。何雨水凑过来看:“想做件什么样式的?”
“做件罩衣吧,干活时穿,耐脏。”王建国比划着,“再给你做件夹袄,用这蓝布做面子,里子用上次换的花布,暖和。”
何雨水抿着嘴笑,指尖划过布料:“还是给你做件新褂子吧,你那件都磨破袖口了。”
“我不用,厂里发工装。”王建国按住她的手,“听话,你身子弱,该穿暖和点。”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杨厂长的声音:“建国在吗?”
王建国心里一紧,赶紧把布料收进里屋,开门见杨厂长脸色凝重,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厂长,这是……”
“别紧张,是总厂保卫科的同志。”杨厂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你做的阀芯,总厂那边用着好,想让你再做一批,但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有人举报你私藏精密量具,涉嫌倒卖国家财产。”
王建国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冲着黑市的事来的。他不动声色地往屋里瞥了眼,何雨水正站在里屋门口,脸色发白。
“同志,我没有倒卖。”王建国平静地看着保卫科的人,“那些量具是我自己用的,用来调试零件,不信你们可以去车间看,我做的阀芯合格率比谁都高。”
保卫科的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瘦高个说:“我们收到举报,说你今天去了城郊仓库,和一个姓张的交易。”
“是去换点粮食。”王建国坦然道,“我媳妇怀孕了,厂里发的粮票不够用,张师傅是我远房亲戚,帮我匀了点。不信你们可以查,我有粮本。”他故意提“怀孕”,是赌他们不会太过为难。
果然,瘦高个的脸色缓和了些。杨厂长赶紧打圆场:“建国这小子我了解,技术好,就是嘴笨。他媳妇确实怀了,前阵子还去医院检查过。”
保卫科的人没再深究,只说要去车间看看他的工具。王建国松了口气,跟着他们去了轧钢厂。车间里,他做的阀芯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旁边放着那几副量具,上面还沾着机油,一看就是常用的样子。
“这些量具都是我自己打磨的,比厂里发的好用。”王建国拿起一副卡尺,当场演示如何测量阀芯尺寸,精准度分毫不差。
保卫科的人没找出破绽,只好作罢,临走时告诫他:“以后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专心干活。”
送走他们,杨厂长把王建国拉到一边:“最近风声紧,有人眼红你拿的奖金,故意使坏。以后做事收敛点,别让人抓住把柄。”
“我知道了,谢谢厂长。”王建国点头,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他知道,这次是侥幸,若不是杨厂长帮忙遮掩,又恰好搬出“怀孕”当借口,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何雨水坐在灯下,眼眶红红的,见他回来,赶紧站起来:“没事吧?”
“没事。”王建国走过去抱住她,声音有些沙哑,“是我大意了,以后不去黑市了。”
“嗯。”何雨水埋在他怀里,“咱们省着点过,不换细粮也没关系,玉米面也能吃饱。”
王建国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他忽然意识到,结婚不仅仅是组建小家,更是多了份沉甸甸的责任。以前他一个人,闯祸了大不了自己扛;现在不行,他有了要守护的人,做事必须更谨慎,不能有丝毫差池。
夜里,何雨水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王建国坐在桌前,借着月光打开系统面板。【家庭防御】功能已经激活,上面显示着“警戒范围:50米”“可识别威胁:可疑人员、异常声响”。他试着调试了一下,将何雨水的气息设为“安全标识”,又把杨厂长和李干事设为“可信人员”。
“以后,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他轻声说,指尖拂过面板上的“物资储备”栏——里面的粮食和布料足够他们用很久,还有些他偷偷储备的药品和罐头,都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窗外的月光照进小屋,落在何雨水恬静的脸上。王建国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默念:孩子,等你出生,爸爸一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怕别人算计。
他关掉面板,吹灭油灯,躺到何雨水身边。黑暗中,他睁着眼睛,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以后不能再靠黑市交易了,得想别的办法。或许,可以把空间里的技术再简化些,做出些更“大众化”的东西,比如改良的缝纫机头、小型脱粒机,通过正规渠道卖给供销社,这样既安全,又能挣钱。
新的责任,意味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谨慎的步伐。王建国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为了这个家,为了即将到来的孩子,他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更稳,更踏实。
夜渐渐深了,小屋里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