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广袤的国土上哐当哐当地向北行驶,窗外的景色如同徐徐展开的画卷,从江南水乡的温润秀雅,逐渐变为北方平原的苍茫辽阔。田地里的冬小麦覆盖着薄薄的霜雪,树木褪尽了枝叶,只剩下遒劲的枝干直指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也由湿润变得干冷,呼吸间带着白气。
唐七七靠窗坐着,怀里抱着装有围巾和点心的行李包,心情随着车轮的节奏起伏不定。离部队大院越近,一种混合着激动、期待与些许忐忑的“近乡情怯”感便愈发强烈。
一个学期不见,大院还是老样子吗?王嫂子、周嫂子她们怎么样了?自留地的改良成果如何?还有……他,是黑了还是瘦了?训练辛苦吗?看到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顾程旭的那封“盼归”信,又感受了一下系统仓库里那堆积如山的、来自位面农场的新鲜蔬菜,心里才稍稍安定。这些,都是她带回去的“礼物”和“底气”。
同车厢的旅客大多昏昏欲睡,或低声交谈。唐七七却没什么睡意,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逐渐熟悉的北方景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出与顾程旭和邻居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那沉默却坚实的陪伴,王嫂子爽朗的笑声,周嫂子默默的关怀,甚至孙嫂子那别扭的示好……都让她归心似箭。
火车晚点了几个小时,抵达目的地车站时,已是华灯初上。冬日的夜晚来得早,站台上灯火通明,寒气逼人。唐七七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主要是做样子的,重物都在系统仓库),随着人流艰难地走下火车,冷风扑面,让她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裹紧了棉衣。
她站在嘈杂的站台上,目光急切地在接站的人群中搜寻。一张张陌生的、带着期盼的脸庞掠过,她的心一点点提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如同破开人群的利剑,骤然闯入了她的视野。
顾程旭!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没有戴帽子,挺拔地站在站台灯光下,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他,穿越拥挤的人潮,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有片刻的静止。
他看起来似乎更清瘦了一些,下颌线条更加硬朗,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思念、喜悦和如释重负。
唐七七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所有的旅途劳顿,所有的近乡情怯,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汹涌的暖流,冲撞着她的心脏。
顾程旭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仔细地凝视着她,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站台的喧嚣仿佛在他们周围形成了真空。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嗯,回来了。”唐七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顾程旭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先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中沉重的行李箱,然后,空着的那只大手,紧紧握住了她冻得有些冰凉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熟悉的薄茧,那温度瞬间驱散了她的寒意,也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
“走吧,回家。”他握紧她的手,转身,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带着她稳稳地向外走去。
他的手握得很紧,步伐坚定。唐七七跟在他身侧,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和宽阔的肩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那颗漂泊了一路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
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