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标准灵炭”的成功和“贡献点”制度的推行,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青岚宗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绝大多数底层弟子因切实受益而欢欣鼓舞,但以执事张莽为首的一些老派修士,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不适。
这种将一切量化、流程化的做法,彻底动摇了他们基于“经验”、“资历”和“手感”的权威。当年轻弟子们开始用“贡献点”和“数据”来衡量工作价值,而不是唯他们这些“老师傅”马首是瞻时,他们固有的地位和话语权受到了严重挑战。
几日来,炭窑旁、膳堂内,开始流传起一些阴恻恻的议论。
“听说了吗?张执事私下说,陈师兄那套‘标准法’,用的是压榨潜能的邪门路子!”一个中年弟子压低声音对同伴道。
“邪门?不会吧?我看李奎他们用了贡献点兑换丹药,修为精进很快啊?”
“哼,你懂什么?”那弟子煞有介事地说,“张执事讲了,那标准法讲究的是整齐划一,抹杀个性!长期机械重复,会僵化经脉,钝化灵觉!现在看着修为涨得快,那是透支未来潜力!等到了炼气后期需要感悟突破时,就知道苦了!到时候,道基受损,悔之晚矣!”
“还有那贡献点,斤斤计较,满是铜臭,哪还有半点修仙者的逍遥气度?长久下去,心性必然变得狭隘功利,如何能窥得大道?”
这些言论,经过张莽等人有意无意的散播,如同病毒般在部分弟子中蔓延。尤其是一些年纪较大、思维固化、在旧体系下尚有些许地位的弟子,更容易接受这种说法,因为它为他们内心的不安和嫉妒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宣泄口。
一时间,宗门内暗流涌动。一些原本积极领取任务的弟子开始犹豫,看向陈默和那些积极参与新法的年轻弟子眼神中,多了几分疑虑和疏离。
这一日,陈默正在新建的“标准符箓试制工坊”指导几名弟子记录灵墨配比数据,李奎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脸涨得通红。
“陈师兄!你听到外面那些混账话了吗?”李奎拳头紧握,声音因愤怒而有些颤抖,“张莽他们……他们竟然污蔑你的方法是邪术!说我们会道基受损!简直胡说八道!”
陈默放下手中的玉简,面色平静。这些流言,他早有耳闻,也知道源头何在。这是改革必然会遇到的阻力,是旧观念对新事物的本能排斥。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陈默淡淡道,“数据不会说谎,修为进展也不会。”
“可是他们不信啊!”李奎急道,“好多师兄弟都被蛊惑了!再这样下去,人心就散了!”
正说着,工坊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张莽带着几个平日与他交好的弟子,簇拥着一位面露忧色的年轻弟子走了过来。那年轻弟子正是最近对贡献点任务有些犹豫的王师弟。
“陈师侄,”张莽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洪亮,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王师侄近日修炼时感觉灵力运转有些滞涩,心中不安,特来请教。听闻你这‘标准法’效率奇高,但不知对弟子道基,可有长远考量啊?我等修仙之人,终究以求道为本,若为一时之利,损了根本,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诛心,直接将“标准法”与“损害道基”划上了等号。周围不少弟子都围了过来,窃窃私语,目光在陈默和张莽之间来回扫视。
陈默正要开口,李奎却猛地一步踏出,挡在了陈默身前。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张莽,又扫过周围疑虑的众人,声音洪亮如钟:
“张执事!此言差矣!”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灵力,一股明显比半月前浑厚了许多的气息散发出来,赫然已达到了炼气四层巅峰!
“诸位师兄弟请看!”李奎指着自己,语气铿锵,“我李奎,资质平平,卡在炼气三层两年有余!自跟随陈师兄推行标准法,参与灵炭生产,凭贡献点兑换资源,勤修不辍!短短半月,不仅未觉任何不适,反而灵力精纯,瓶颈松动,一举突破至四层巅峰!”
他目光转向那位王师弟,诚恳道:“王师弟,你所说的灵力滞涩,我半月前亦有类似感受!但那并非功法问题,而是旧有灵力在向更精纯、更凝练的状态转化时的正常现象!只要坚持修炼,渡过此关,前途一片光明!你若不信,可运转周天,我在此为你护法,一试便知!”
说着,李奎又看向张莽,毫不畏惧:“张执事,您说标准法抹杀个性,僵化经脉。那我请问,为何我灵力运转反而更加流畅?为何我对功法的理解反而更深?为何我绘制符箓的成功率从三成提升到了五成?这难道是道基受损的表现吗?”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气势也攀升一分。周围弟子被他身上那实实在在的修为进步和自信满满的气势所慑,纷纷安静下来,仔细思索他的话。
“至于贡献点斤斤计较,失了仙家气度?”李奎冷笑一声,“我等修士,逆天争命,资源本就是根本!以往资源分配不明不白,有功不赏,有过不罚,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如今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激发我等向上之心,有何不好?难道非要大家一同穷困潦倒,守着所谓的‘气度’等死,才是正道吗?”
一番话,有理有据,更有自身修为精进的铁证!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那位王师弟在李奎的鼓励下,当场盘膝运功,果然发现并非滞涩,而是灵力正在变得更加凝实,脸上疑虑尽去,转为惊喜。
张莽被驳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众人逐渐变得清醒和质疑的目光下,最终只能冷哼一声,带着人悻悻离去。
经此一事,谣言不攻自破。李奎用自身实实在在的进步,为陈默的方法做了最有力的辩护,也赢得了众多弟子的敬佩和信任。
他转身,对着陈默,郑重地抱拳躬身:“陈师兄,我李奎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只知道,跟着你,有奔头!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从今往后,我李奎,唯你马首是瞻!”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性格耿直、敢作敢当的汉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在理念传播的道路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行者,出现了。这不仅仅是个人忠诚,更是一种对“标准化”、“数据化”这条新道路的坚定认同。
他扶起李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内部的风波暂时平息,但陈默明白,观念的转变非一日之功。有了李奎这样的榜样,新的火种将会更快地传播开来。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用更多成功的事实,来巩固这条充满希望的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