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那把小锉刀收进裤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没急着回屋,站在院门口抽了根烟,烟头明明灭灭,像夜里档案室手电筒的光。隔壁厨房传来锅铲刮锅底的声音,是秦淮茹在熬粥,米汤咕嘟着,热气从门缝里挤出来,扑在他后脖颈上。
他掐了烟,转身进了院子。
扫到秦家门前,水管又漏水了,水珠子一滴一滴砸在搪瓷盆里,叮咚响。他蹲下来看了看,接口松了,垫圈老化,这种事以前没人管,谁家漏水自己修,修不好就接个盆。
今天他没走。
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段橡胶条,剪成圈,缠两圈,拧紧,水立刻止了。秦淮茹端着粥碗从屋里出来,愣在门口:“这就……好了?”
“小毛病。”赵建国拍拍手,“你这管子用的是六〇年的老件,早该换了。”
“你还懂这个?”她有点不敢信。
“不止这个。”他站起来,顺口说,“水泵能改,电机能调,连食堂蒸箱的气压都能算出来差多少。”
这话没刻意说给谁听,可正好傻柱从门口路过,听见了,停下脚步:“建国,你啥时候还会这些?”
“一直会。”赵建国笑了笑,“以前没机会用。”
消息像蒸笼里的热气,一层层往上冒。中午吃饭时,三大爷蹲在门口啃窝头,听人说了这事,眯着眼琢磨半天,嘀咕一句:“这年头,谁有本事,谁说话就响。”
晚上,阎埠贵倒煤渣,碰上赵建国也在院里收拾工具。
他站了一会儿,搓着手,欲言又止。
赵建国也不问,低头拧螺丝。
“那个……”阎埠贵终于开口,“听说你有本书?叫啥……《民用机械改造手册》?”
赵建国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这院里,没啥事能藏住。”阎埠贵干笑两声,“我就是……好奇。能不能借我瞅瞅?”
“不能借。”赵建国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把工具收进箱,“这书是系统奖励的,带编号,外传要追责。”
阎埠贵脸一僵,以为没戏了。
可赵建国又说:“但你要想学,我可以教。”
“真……真的?”阎埠贵眼睛亮了,“那联防队这块……我年纪大了,腰也不好使,往后你多担待着点。”
赵建国没接话,只说:“周六下午,我在西厢房开个课,谁想来都行。”
阎埠贵愣了下,随即点头:“行,那我……就不当这个队长了。明儿就去居委会退。”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建国,你是真想教?”
“真想。”赵建国看着他,“我不靠这个吃饭,靠的是大伙信得过。”
第二天一早,何雨水在粮站门口碰见赵建国,手里拎着半袋米。
“建国,听说你把水泵修好了?”
“修好了,旧的,放你家后院呢。”
“那你留着用呗,我哪好意思拿。”
“留着没用。”赵建国把米接过来,顺手塞进她布袋,“你管粮票,我管技术,咱们换着来。你帮我留两斤白面,我给你家水泵换个新叶轮。”
何雨水一愣,随即笑了:“你这人,说话总让人没法拒绝。”
“那就别拒绝。”他拍拍袋子,“周六你也来听课,带着本子。”
中午食堂,傻柱蒸饭,许大茂故意把气阀调小,蒸箱半天不冒气。眼看饭要夹生,傻柱急得直挠头。
赵建国路过,看了一眼:“气压不够,你这蒸箱漏气了。”
“哪儿漏?”
“底阀密封圈裂了。”赵建国蹲下,手指敲了敲,“听声儿就知道。你拿扳手,我教你换。”
三下五除二,拆开修好,蒸气“噗”地冒出来,饭香顿时散开。
许大茂在窗口看见了,脸色难看,可一句话没敢说。
晚上,傻柱拎着两瓶红星二锅头,敲开赵建国的门。
“建国,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他把酒蹾在桌上,“以前我总觉得你跟大伙儿不一样,现在我知道哪儿不一样了——你有本事,还不藏私。”
“我没藏过。”赵建国拿碗倒酒,“我只是等有人愿意信。”
“我傻柱今天就撂这儿一句话。”他一口干了,“以后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谁不服,让他来找我!”
两人正喝着,贾东旭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笔记本。
“你那课,我也报个名。”他把本子摊开,“我想学电机改造。”
“欢迎。”赵建国给他倒酒,“你哥那事,迟早要有个说法。但在这之前,咱们得先把活路走通。”
贾东旭点点头,没多说,可眼神稳了。
第二天,四合院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
一张红纸贴在中间:
**技术夜校招生启事**
每周六下午两点开课
内容:水泵改造、电机调速、管道密封、蒸箱气压调节
报名者可优先使用院内改造设备
主讲:赵建国
下面三个名字签得工整:
**傻柱、何雨水、贾东旭**
秦淮茹抱着孩子路过,看了半天,低声问贾东旭:“这真能行?”
“他修好了我哥当年摔坏的电机。”贾东旭说,“你家水管,也是他顺手拧的。”
“可……贾张氏那边……”
“她管不了。”傻柱插嘴,“现在谁家不想省煤省电?建国教的都是实打实的本事。她要拦,先问问大伙答不答应。”
傍晚,贾张氏在院里晒被子,见秦淮茹在抄笔记,皱眉:“你这是干啥?”
“建国开课,我记点要点。”秦淮茹低着头,“孩子大了,也得学点手艺。”
“你还真去?”贾张氏声音提起来,“他一个外人,凭啥在院里立规矩?易中海倒了,轮得到他?”
“易中海倒了,是因为他自己嘴漏。”赵建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我立不立规矩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大伙少花煤、多省电、不挨饿。”
贾张氏一噎,没接上话。
“周六下午,门开着。”赵建国看着她,“你想来,也行。不想来,没人逼你。但你要是拦着别人来,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转身走了,留下贾张氏站在原地,被子晾到一半,绳子在风里晃。
周六那天,西厢房坐满了人。
三大爷带了小板凳,坐在第一排;何雨水带了新本子,笔尖蘸了墨;傻柱怕迟到,提前一小时就来了,还帮着搬桌子。
赵建国站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根粉笔。
“今天讲第一课:水泵增压改造。”
他转身在黑板上画图,线条利落,标注清晰。
底下有人小声议论:“这哪是工人,简直是工程师。”
“他以前在哪儿学的?”
“管他哪儿学的,能教就行。”
课讲到一半,院外传来动静。
阎埠贵领着居委会的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
“建国,这是新任联防队长的任命书。”他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组织上说,你最合适。”
赵建国没停笔,继续画着水泵结构。
“任命书放桌上吧。”他说,“课还没讲完。”
阎埠贵把纸搁在窗台上,退到后排坐下。
窗外,阳光斜照在“技术夜校”四个字上,红纸黑字,像贴了张新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