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还在往下掉,赵建国一个翻身把双胞胎护在怀里,后背“咚”地一声砸中墙角的木柜子,震得他牙根发酸。头顶那阵闷响像是有人在房顶拖铁皮箱子,一下接一下,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刚从教堂逃出来,脚还没站稳,这四合院倒先不认他了。
“爸!瓦——”小宝哭着往他怀里钻,小脸通红。
赵建国没工夫哄,一把扯过炕边的旧棉被盖在俩孩子身上,抬头就看见院子里腾起一道蓝光,像水纹似的从地缝里往外冒,照得窗纸都泛青。
“系统!”他心里一紧,手忙脚乱去摸兜里的终端,刚掏出来屏幕就自己亮了,一行红字蹦出来:“跨系统共鸣协议已激活。”
下一秒,手腕猛地一烫,像是被人用烙铁点了下。他低头一看,皮肤底下浮出一圈细密的红线,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另一边,陈建国那边也连着同样的东西,两人之间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拽着,绷得死紧。
“生命值共享已开启,每秒扣除百分之一。”系统冷冰冰地报数。
“谁让你连的?断开!快断开!”赵建国猛拍终端,可界面卡住不动,像是被人从外面锁死了权限。
陈建国靠在西屋门框上,嘴角又见血,整个人摇晃着,却咧着嘴笑:“你喊也没用……这是高阶指令,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疯了吧?还笑?”赵建国瞪着他,“命都快没了,回家梦做到这时候了?”
“我不是做梦。”陈建国抬手抹了把嘴,血糊了半掌,“我是真该回去了。你说这身子扛不住系统侵蚀,可你要知道,我在那边,本来就没活过。”
赵建国一愣。
话没说完,天上“轰”地一声炸响,不是雷,倒像是某种机器启动的嗡鸣。院门口影子一黑,三个人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踩得泥地直颤。
灰黑色作战服,护目镜反着光,领头那人手里托着个银灰色圆盘,边缘闪着一圈节奏稳定的绿灯。他往前一步,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平得像广播:“实验终止。立刻断开连接,否则执行清除。”
赵建国仰头看着他们,心里飞快转着:这身行头,京城哪支部队都没这装备。更别说那圆盘,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可周围空气都被压得往下沉。
“我们没做实验!”他把手举高,“就是在家带孩子,你们冲进来算怎么回事?”
对方没理他,只盯着陈建国,语气不变:“Sh-0973,确认身份。”
陈建国忽然直起腰,脸上那股疯劲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近乎虔诚的平静。他往前踉跄两步,抬起手,露出腕上那圈红痕:“编号Sh-0973,华东区时空监察组观察员,申请回归原序列。”
赵建国差点跳起来:“你什么时候成什么观察员了?昨儿你还说你是轧钢厂技术员!”
“都是身份。”陈建国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空得吓人,“就像你,赵建国,身份证是假的,户口是补的,连名字都能改——可系统认你,你就得算数。”
赵建国气笑了:“所以你现在要认祖归宗?等会儿人家把你收走,我这边一秒少百分之一的命,你管不管?”
“管。”陈建国点头,“可我也只能陪你走到这儿。”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抖,那道蓝缝“刺啦”一声裂宽了一倍,一股热风从底下冲上来,卷得衣服贴在身上。终端突然尖叫起来:“警告!多重时空波叠加!修正力超载!”
所有人动作一顿。
特勤队长抬手按了下耳侧装置,似乎在接收指令,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脚下青砖“咔”地炸开一块,蓝光顺着裂缝爬上了他的作战靴。
“稳定器失效!”右边那人低吼。
“不可能,输出功率正常——”
“不是机器问题。”赵建国盯着地缝,声音发紧,“是它自己要裂。”
陈建国仰着头,笑得像个傻子:“你们以为是来抓违规者的?错了。你们是来收尸的。”
“闭嘴!”特勤队长抬手就要按下圆盘中央的按钮。
赵建国反应更快,转身扑向苏青抱着孩子的方向,一把将俩娃塞进她怀里:“快进屋!别出来!”
苏青脸色发白,抱着孩子往后退,门刚关上,院子里的风突然停了。
静得可怕。
然后,陈建国开始唱歌。
调子怪得很,听着像老式工厂广播里放的劳动号子,可词一句都听不懂。他一边唱,一边往前走,脚踩在裂缝边上,蓝光顺着裤腿往上爬。
赵建国想拉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摔在墙根。
“你干什么?停下!”他吼。
“我在重启协议。”陈建国回头,眼睛已经全白了,“他们不让走,我就逼他们动手。只要触发强制清除,数据就会倒流,到时候——”
“到时候你也得死!”
“死?”陈建国咧嘴一笑,“我早就死过一遍了。”
特勤队长终于按下按钮,圆盘“嗡”地一声亮起强光,直冲陈建国而去。可就在光束即将击中他的瞬间,地缝猛地喷出一股蓝焰,把整道光弹了回去。
冲击波掀翻了院墙的一角,赵建国抬手挡脸,感觉有碎石划过额头,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流下来。
终端还在报数:“生命值剩余93%……92%……”
他抹了把脸,盯着陈建国的背影。
那人站在蓝光中央,像是被钉住了,身体微微颤抖,嘴里还在哼那古怪的调子。而那三个特勤人员,竟然开始后退,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
“你们怕什么?”赵建国嘶哑着嗓子问,“他都快散架了,你们还怕?”
没人回答。
只有风,从地底吹上来,带着铁锈和烧焦电线的味道。
赵建国撑着墙站起来,一步步往中间走。每走一步,手腕上的红痕就烫一分,心跳跟着系统倒计时一下下撞着肋骨。
“陈建国!”他大喊,“你要走,我拦不住。但你把我绑上算什么?你要是真想回家,就把我摘出去!”
陈建国缓缓转过头,脸上全是汗,混着血往下淌:“摘不出去……从你接住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捆在一起了。他们清你,我得陪;清我,你也活不了。”
“所以呢?同归于尽?”
“不。”陈建国摇头,“是重启。”
赵建国还想骂,地面突然剧烈晃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狠。屋顶最后一排瓦“哗啦”全塌了,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压得极低,云层里闪过一丝丝蓝电,像坏掉的霓虹灯。
特勤队长终于开口,这次声音透着慌:“立即撤离!信号源失控!重复,立即撤离!”
三人迅速后退,身影一闪,竟凭空消失了,连同那个银盘一起,没留下半点痕迹。
赵建国愣在原地,怀里空荡荡的,孩子不在,帮手跑了,只剩他和一个快疯的陈建国,站在快塌的院子里。
“你瞧。”陈建国张开双臂,像在拥抱什么,“他们都跑了。只剩下我们,和这个烂掉的世界。”
赵建国低头看终端,数字跳到“87%”。
他咬牙,一步步走向陈建国。
“你要疯,我陪你疯。”他说,“但你想一个人跑路?门儿都没有。”
陈建国看着他,忽然笑出了声。
笑声还没落,地缝猛然扩大,蓝光冲天而起,整个四合院像是被一只巨手攥住,狠狠摇晃。
赵建国站着没动,手死死攥着终端,指节发白。
蓝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道清晰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