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傻柱就蹲在食堂后厨门口,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几行数字。他盯着看了半天,嘴角慢慢往上翘。
“真省了两成?”他自言自语,“米缸没动,饭量照旧,菜也没减——这铁疙瘩还真管用。”
昨天傍晚,炒菜机第一次全天运行。赵建国走前留了个接口,说是能让机器自己看火候、调油盐。傻柱半信半疑地按了启动键,一晚上没关电源。今早开锅,饭香照样飘出院子,可剩饭桶里连个渣都没多。
他蹭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直奔街道办。
街道主任正在办公室喝茶,一听消息差点把搪瓷缸蹾地上。“你说啥?机器做饭还能省粮?”
“千真万确。”傻柱把手里的记录本递过去,“昨儿三十斤米,今天用了二十四,人都吃饱了,没人挑毛病。”
主任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忽然咧嘴笑了:“得,这事儿能上简报。”
一个钟头后,红旗食堂门口锣鼓喧天。街道主任带着两个干事,扛着一面红绸锦旗来了。上面金线绣着八个大字:**科技节粮,全街榜样**。
“同志们!”主任往台阶上一站,嗓门提得老高,“红旗食堂引进新设备,一天省下六斤粮!这是实打实为国家做贡献啊!”
四合院的人围了一圈。有人点头,有人嘀咕。
三大爷站在人群后头,手里拨着算盘,嘴里念叨:“省粮是好事,可饭要是没滋味,省下来也是白搭。”
旁边老李头接话:“就是,我孙子昨儿吃了一碗,说菜像水泡过,一点劲儿没有。”
这话传到傻柱耳朵里,他没吭声,只低头看着那台炒菜机。不锈钢外壳锃亮,锅体自动翻转,油光哗啦啦地甩出来,动作利索得很。
可他知道,差了点东西。
中午那顿饭,问题全出来了。
鱼香肉丝端上来,颜色是对的,可一筷子夹下去,肉片软塌塌的,没焦边,也没锅气。几个老食客吃了两口,放下筷子走了。有个老头直接拍桌子:“这哪是炒菜?这是煮菜!”
还有人退餐。
傻柱一声不响收了碗,回厨房坐着,一直等到天黑。
夜里十一点,食堂灯还亮着。他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操作屏。那是赵建国留下的“家庭智控”面板,能输数字,也能改程序。
他盯着屏幕,脑子里过的是三十年掌勺的画面。
猛火起锅,油要冒烟;颠勺得快,手腕使巧劲;火候到了,立马泼料酒,让香气“腾”一下冲上来。
这些,机器不会。
他咬了咬牙,开始往系统里输参数。
“翻炒速度加三档。”
“油温升到最高,维持九十秒。”
“出锅前十秒,加大火力,模拟‘爆炒’。”
最麻烦的是“颠勺”。机器没手,只能靠电机晃锅。他试了五种节奏,最后选了个带顿挫的——先慢后快,中间突然一顿,像人手腕一抖。
改完一遍,他按下测试键。
锅体猛地一震,油星子“啪”地溅到墙上。火苗“呼”地蹿高,贴着锅沿烧了一圈,又迅速回落。
第一锅试的是青椒肉丝。
肉片下去,瞬间卷边,油光发亮。青椒断生,边缘微焦。最后那一秒大火一顶,整间厨房“轰”地爆出一股焦香味。
傻柱掀开锅盖,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角有点湿。
“成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傻柱就把机器重新启动。这次他守在边上,谁问都不答话,只盯着出菜口。
六点整,第一份早餐出炉。
葱花烙饼配辣子鸡丁。鸡丁外焦里嫩,咬一口能听见“咔”的一声脆响。香气顺着风飘出去五十米远。
巷口卖豆腐脑的老王抽了抽鼻子:“谁家开火这么早?”
等他推车走到食堂门口,队伍已经拐了两个弯。
“啥情况?”他问排头的大姑娘。
“新炒的鸡丁,香得邪乎。”姑娘咽了口唾沫,“听说昨晚机器升级了,现在跟傻柱亲手做的一样。”
老王不信,踮脚往里瞅。只见傻柱站在锅前,手扶着控制台,脸上看不出喜怒。
又一锅菜出锅,是宫保鸡丁。花生炸得酥脆,辣椒红亮,锅底“滋啦”一声浇汁,整条胡同都安静了一瞬。
三大爷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站定在队尾。他没说话,只是仰头闻了闻空气。
然后默默掏出饭盒,排进了队伍。
中午时分,街道主任又来了。
这次他没带锦旗,而是拎了个保温桶。“我媳妇非让我来尝尝,说报纸上都登了,‘红旗食堂机器复刻传统锅气’。”
傻柱正在擦灶台,抬头一笑:“您尝尝就知道是不是吹牛。”
主任盛了一碗米饭,夹了块糖醋排骨。刚咬一口,眼睛就瞪圆了。
“哎哟!这酸甜味儿……还有那层焦糖壳,咔哧咔哧的,跟我小时候吃的完全一样!”
他吃得满头汗,临走前拍着傻柱肩膀说:“你们这儿,真是藏龙卧虎。”
傻柱送他到门口,回头看见三大爷正端着空饭盒往外走。
老头路过他身边,停了一下,低声说:“算盘我重新算了,省粮又好吃,这才是真本事。”
说完,转身走了。
傻柱站在原地,看着那台炒菜机还在运转。锅体有节奏地晃动,火苗随着指令跳动,像是有了呼吸。
晚上九点,他正准备关机,手表突然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厨艺认可度达85%|民间美食家称号已解锁】
他愣住,随即笑出声。
“这玩意儿还能评分?”
他抬手点掉提示,顺手摸了摸机器外壳。烫的,跟刚出锅的锅底一样。
凌晨三点,四合院安静下来。只有食堂后窗透出一点光。
傻柱没睡。他坐在操作台前,一页页翻着新写的参数手册。纸上画满了箭头和数字,角落还涂了几个小人,演示“颠勺”动作。
他一边看,一边小声念叨:“下次加个‘回锅’功能,剩菜热三次也不柴……再让机器学会闻味道,糊了自动断火……”
笔尖顿了顿,他在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
“机器是死的,心是活的——只要咱不偷懒,它也能学会‘锅气’。”
他合上本子,起身关灯。
手刚碰到开关,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煤筐边,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正低头写着什么。
傻柱眯起眼,拉开窗户。
那人立刻转身,走得飞快,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