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〇年的夏天,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燃烧。
在欧洲,希特勒的铁十字,正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碾过西欧的平原。
四月,丹麦、挪威,沦陷。
五月,荷兰、比利时,投降。
六月,曾经拥有“世界第一陆军”的法兰西,也仅仅抵抗了三十八天,就屈辱地,在贡比涅森林,签下了城下之盟。
整个欧洲大陆,几乎都匍匐在了纳粹的脚下。只剩下英吉利,隔着一条浅浅的海峡,在张伯伦的绥靖主义和丘吉尔的决绝中,瑟瑟发抖。
这个消息,像一阵狂风,吹过喜马拉雅山,吹过西伯利亚的冻土,也吹到了远东这盘,同样血腥的棋局之上。
在日本东京,陆军省的会议室里,气氛,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德国盟友,已经用最完美的方式,为他们扫清了所有的外部障碍。
英、法、荷这些老牌的殖民帝国,在亚洲的势力,已经摇摇欲坠。那片,他们觊觎已久的、充满了石油、橡胶和钢铁的南洋,此刻,就像一个熟透了的、无人看守的果园,等待着他们去采摘。
但是,在这场盛大的“南进”分赃之前,他们,必须先解决掉,那个已经拖了他们整整三年的、巨大的、流血的伤口。
这个伤口,就是中国。
五月十日,日本陆军省,紧急制定了一份《以昭和15、16年为目标的处理中国问题策略》。
其核心,只有一个:
在1940年底以前,不惜一切代价,统一和加强“政略”(政治诱降)、“战略”(军事进攻)和“谋略”(分化瓦解),以全力,迅速迫使重庆的国民党蒋介石政权,彻底屈服。
为此,他们,一边,在香港,与国民党,进行着秘密的“桐工作”和谈,企图从政治上,瓦解中国的抵抗意志。
另一边,则将军事上的压力,施加到了极致。
他们,逼迫法国,关闭了中越边境。
他们,威胁英国,封锁了滇缅公路。
中国的西南国际交通线,几乎被完全切断。
同时,他们又在正面战场,发动了武汉会战以来,规模最大的枣宜会战,并成功占领了宜昌,将炮口,直接对准了重庆。
而在他们看来,最稳固的“后方”——华北,他们,也正在进行着一项,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囚笼”计划。
在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的指挥下,日军,开始疯狂地,在他们占领的区域,进行“治安强化”。
他们的策略,可以概括为十二个字:
“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
他们,将平汉、津浦、正太等主要铁路,作为“囚笼”的巨大铁柱。
他们,在铁路之间,疯狂地,修建公路、挖掘封锁沟、拉起铁丝网,作为连接铁柱的“铁链”。
他们,在铁路、公路沿线的所有城镇、桥梁、隧道附近,都修建了密集的、炮楼林立的据点,作为一把把,锁死“囚笼”的铁锁。
他们,妄图用这种方式,将活跃在华北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抗日根据地,一块一块地,分割、包围、并最终,像困死笼中毒兽一样,活活地,困死在里面。
正太铁路,这条横贯太行山、连接山西与河北的交通大动脉,就是这个巨大“囚笼”中,最重要的一根“铁柱”。
日军,称其为“不可接近”的地区。
一时间,整个华北的抗日根据地,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被分割、被封锁的巨大危机。
世界的棋局,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对中国,极其不利的方向,发展。
长夜,仿佛,真的没有尽头了。
但,他们不知道。
在太行山那片沉默的、连绵的群山之中,一股积蓄已久的、即将撼动整个华北的愤怒,正在悄然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