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〇年的冬天,是肃杀的。
中国军队,在全国范围内,发动的“冬季攻势”,虽然在桂南、在五原,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也极大地,刺痛了日本“中国派遣军”的神经。
复仇的火焰,在武汉的日军第十一军司令部里,熊熊燃烧。
他们急需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来找回场子,来摧毁中国军队的抵抗意志。
他们的目光,再一次锁定在了第五战区,那片广袤而又棘手的豫南大地上。
在他们看来,这里盘踞着第五战区的绝对主力,特别是汤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团军。这支中央军的精锐,像一枚扎进他们咽喉的楔子,死死地插在平汉铁路的南段,时刻威胁着他们最重要的交通生命线,以及信阳这个前进基地的安全。
必须,拔掉这枚楔子!
一九四一年一月,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为了寻歼汤恩伯集团军,抽调了第三、第十七、第四十师团的主力,以及骑兵、战车等特种部队,总计七个师、一个旅、三个战车团的庞大兵力,在信阳以北地区,完成了集结。
一张旨在“扫荡”豫南的大网,已经悄悄张开。
他们的作战计划,简单得近乎蛮横,却透着一股子恃强凌弱的狂妄:
左翼兵团:第三师团从信阳西北的小林店出发,沿着泌阳至舞阳的公路推进,目标是拿下舞阳,切断汤恩伯部的西撤路线;
中央兵团:第十七师团从信阳正北的明港出动,直扑西平,妄图撕开第五战区的正面防线;
右翼兵团:第四十师团从信阳东北的正阳渡过淮河,主攻上蔡,想绕到汤恩伯部的背后形成合围。
三路大军像三股裹挟着冰雪的钢铁洪流,每一股都带着 “一战定乾坤” 的杀气,要把豫南平原碾成中国军队的坟墓。
而另一边,在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指挥部里,另一张算盘,也在飞快地拨动着。
李宗仁,这位在台儿庄、在随枣,已经两次,让日本人吃尽了苦头的“杂牌军”统帅,通过各种情报,早已洞悉了日军的企图。
他知道,以自己手下部队的装备,与日军进行硬碰硬的阵地对决,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再一次拿出了他最擅长的看家本领——“口袋阵”。
他为园部和一郎,精心设计了一套“避实击虚,侧翼围歼”的剧本:
正面:只留川军的两个师担任迟滞任务。这些川籍士兵熟悉豫南的沟沟壑壑,知道哪片树林能藏人,哪条小河能挡战车。他们不跟日军硬拼,打几枪就撤,扔几颗手榴弹就躲,用 “麻雀战” 把日军的步伐拖慢,一点点把他们引向豫南腹地的丘陵地带;
两翼:汤恩伯的第三十一集团军,正悄悄埋伏在舞阳以西的伏牛山余脉,那里的山沟能藏下整团的兵力,山坡上的灌木丛正好掩护机枪阵地;孙连仲的第二集团军,则在驻马店以南的汝河两岸构筑工事,河面上的冰桥被悄悄凿开缝隙,只留一层薄冰应付日军的侦察。这两支劲旅像两只张开的铁钳,只等日军钻进 “口袋”,就狠狠合拢。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等待日军的三路大军,因为长驱直入,而变得兵力分散、疲惫不堪的时候,他埋伏在两侧的铁钳,就猛地合拢!从其侧翼和背后,发起致命的围歼!
这是一场充满了智慧与耐心的,猎人的布局。
一九四一年一月二十四日清晨,信阳以北的日军阵地里,三颗红色信号弹突然窜上天空。日军按照他们的剧本,正式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豫南的大地上,寒风还在呼啸。一场智谋与力量的对决,一场生与死的棋局,就这么在这片冻土上,缓缓拉开了序幕。
棋盘已经布好:日军的棋子是战车与大炮,李宗仁的棋子是地形与人心;日军想速战速决,李宗仁想以静制动。
现在,就看谁先掉进对方的陷阱,谁先在这片肃杀的土地上,输掉这场生死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