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拂晓。
冈村宁次的作战计划,正式启动。
日军的左翼——由藤田进指挥的第三师团,这支以凶悍着称的王牌部队,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从应山一线,直插中国军队左集团军的防区——随县。
他们的目标,是突破正面,与从中路、右翼进攻的日军,形成合围之势。
而挡在他们面前的,是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李品仙麾下的,第八十四军和第十三军。
战斗,从一开始,就异常惨烈。
日军第三师团,凭借着绝对的火力优势,对中国守军的阵地,进行了毁灭性的炮火覆盖。
在随县外围的一个叫“塔儿湾”的小高地上,第八十四军的一个团,与数倍于己的日军,展开了殊死的血战。
一个叫“李疤子”的川军老兵,是这个团的机枪手。他参加过淞沪会战,脸上,有一道长长的、蜈蚣一样的伤疤,是他最自豪的“军功章”。
他趴在简陋的工事后面,熟练地,操作着那挺老旧的马克沁重机枪。他看着山下,那些穿着黄皮军装、端着三八大盖往上冲的日本兵,嘴里,不停地,用四川话骂着:“龟儿子!来!来一个,老子弄死一个!来两个,老子弄死一双!”
在他的身边,副射手,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新兵,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李疤子一边猛烈地扫射,一边对那个新兵吼道:“娃儿!怕个锤子!你给老子把弹药看好了!等哈儿老子要是死了,你龟儿子就给老子顶上来!听到没有!”
塔儿湾,这个不起眼的小高地,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绞肉机”。
白天,日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冲上阵地。
晚上,中国军队就组织起敢死队,再把阵地夺回来。
阵地,在一天之内,失而复得,竟然高达六七次!
阵地上的泥土,被鲜血,浸泡成了暗红色。敌我双方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有时候,甚至被当成了新的掩体。
战斗,持续了整整三天。
日军第三师团,始终无法越过塔儿湾,前进一步。
师团长藤田进,被彻底激怒了。
五月四日,在又一次进攻受挫之后,他,下达了那个最无耻,也最恶毒的命令——施放毒气。
黄绿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毒雾,顺着风,悄无声息地,飘向了中国守军的阵地。
李疤子,正在阵地上,大口大口地,啃着一个黑乎乎的、又冷又硬的窝头。他突然闻到一股怪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眼睛,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剧痛无比。他的喉咙,像被一把火钳烫过,无法呼吸。
他痛苦地,扔掉了手里的窝头,在战壕里,翻滚,挣扎。他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到,身边那个年轻的新兵,同样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中国军队,伤亡惨重。
塔儿湾阵地,最终,失守了。
日军,就是靠着这种反人类的手段,才最终,踏上了这座,由数千名中国军人的尸体,堆积而成的高地。
高城,失守。
随县,陷落。
中国军队的左翼防线,在日军惨无人道的毒气攻击下,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但,他们用巨大的牺牲,为李宗仁的整个“口袋阵”,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四天时间。
而另一边,在襄河的东岸,一场更具智慧的“诱敌”大戏,也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