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当西方世界正在准备迎接新年的时候,日军的第三、第四十师团这两支精锐主力,终于从东北、东南两个方向,死死钳住了长沙城,第六师团则在湘阴一带外围牵制,掩护攻城部队侧翼。
阿南惟几意气风发,他下达了总攻命令,并向士兵们喊出狂妄口号:“到长沙城里过元旦!”
一九四二年,一月一日,元旦。
日军的炮火像一场迟来的、充满死亡气息的 “新年礼花”,在长沙城的上空猛烈绽放。一场堪称抗战以来最惨烈的城市攻防战,就此打响。
战斗首先在长沙的东南郊(南郊核心区域)打响。日军将主攻方向选在这里,企图从南面突破第十军防线,再沿湘江东岸直插长沙核心。负责扼守这一带的,正是第十军的王牌、“哀兵” 中的劲旅 —— 方先觉的预备第十师:第二十八团驻守金盆岭,第二十九团则防守修械所、猴子石一线。
金盆岭、猴子石、修械所…… 这些原本只是长沙城南普通的地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将变成吞噬无数生命的 “血肉磨坊”。
我们把镜头聚焦到修械所一带。这里曾是第九战区的后勤修理厂,厂房墙体坚固、视野开阔,是整个东南郊防御体系的核心支撑点。驻守在这里的,是预备第十师第二十九团,团长葛先才。这位日后将以衡阳血战名震中外的 “少将团长”,此刻正趴在沙袋与断壁残垣构筑的临时指挥所里,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
他看到,日军的士兵以中队为单位,排着密集的散兵线,在坦克和掷弹筒的掩护下,像一群群黄色的蚂蚁,向着阵地涌来。
“开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埋伏在废墟里的数十挺轻重机枪同时发出怒吼!子弹像一道道无形的滚烫镰刀,狠狠割向日军队列。冲在最前面的日本兵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排一排倒下,但后续日军仍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向上冲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一个年轻的国军士兵正操作着捷克式轻机枪,突然一颗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巨大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左臂被弹片齐刷刷削掉一截。他没有哭喊,只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抱住发烫的机枪,对冲上来的战友嘶哑喊道:“兄弟!接着打!给老子报仇!”
日军久攻不下,又用烟幕弹掩护冲锋。灰白色的烟幕像魔鬼的纱幔,顺着山坡无声蔓延,阵地上能见度骤降。葛先才的士兵们眯着眼,靠听声辨位瞄准射击,不少人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阵地,没有丢。
葛先才在电话里向师长方先觉嘶哑报告:“师长,请你放心!只要我葛先才还有一个兵,岳麓山(修械所背靠岳麓山余脉)就还是中国的!”
元旦过去了。
长沙城内没有日本人的 “万岁” 欢呼,只有愈发激烈的枪炮声。
一月二日,日军将主攻方向转向长沙城北的开福寺和城东的白沙岭。
战斗同样惨烈。
在白沙岭地区,突入市区的一股日军,第四十师团步兵第 236 联队加藤素一大队,遭到了中国军队的迎头痛击。
第十军第 3 师的士兵们在街巷中与日军展开逐屋争夺,长沙的警察、保安队则忙着从废墟中抢救伤员、运送弹药。
一个长沙的警察,平时也许只是个在街上,维持秩序的普通人。此刻,他却躲在一个被炸塌了的茶馆后面,用他那支老旧的毛瑟手枪,冷静地,向着街对面的日军,开火。
最终,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这支突入城内的日军大队被彻底全歼!大队长加藤素一少佐当场被毙。
士兵们从他的尸体上,搜出了一份极其重要的机密文件:上面详细记录了第四十师团各部队的弹药消耗情况,标注 “步枪弹仅余 1\/3,炮弹不足 1\/4”。
薛岳在拿到这份情报后,兴奋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胜负已定!阿南惟几的弹药快打光了!” 他立刻下令:“通知东翼第七十四军,准备向长沙合围;江防部队加强湘江封锁,断日军退路!”
他知道,“天炉” 即将点火。而长沙城里这支 “哀兵” 的三天坚守,为他赢得了最宝贵的决战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