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角村的枪声,沉寂了。
“烈士岗”,成了那场悲剧最后的见证。
整个冀中平原,在经历了五月底,那场血腥的 “回马枪” 之后,似乎,已经,彻底,陷入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日军,占据了所有的县城和集镇,建立了一千七百多个据点,挖掘了四千多公里的封锁沟。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地,摧毁了这片 “中国的乌克兰”。
但是,他们错了。
他们,可以,摧毁房屋,可以,屠杀人民。
但他们永远也无法摧毁,扎根在这片土地深处的、那种,野草般的、坚韧不拔的抵抗意志。
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战斗。
只要,还有一支枪,在响。
这片土地,就永远,不可能,被真正地,征服。
一九四二年六月九日,就在日军,以为大局已定,准备收缩兵力的时候。
一场,堪称整个 “五一” 反扫荡中,最精彩、也最富智慧的 “奇迹之战”,在深泽县,一个叫宋庄的地方,打响了。
主角,是冀中军区第七军分区司令员左叶。
他,和他麾下,那支,早已被打得残破不堪的部队 —— 第七军分区第二十二团残部(两个连)、冀中军区警备旅第 1 团一部,再加上晋深极县大队等几支被打散的部队,会合在了一起。
总兵力,约五百余人。
他们,人困马乏,弹药也所剩无几。
但,他们,没有选择,继续被动地逃亡。
左叶,这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决定,主动地,为敌人,设下一个陷阱。
他要用一场漂亮的防御战,来告诉日本人:
冀中的八路军,还没有,被打垮!
他,将战场,选在了宋庄。
这是一个,拥有四百多户人家的中等村落。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群众基础极好,还有军民临时挖掘的简易地道网络 —— 包含藏身洞与院落间的地下连通沟,能满足隐蔽转移需求。
六月八日晚,部队,一进入宋庄,左叶,没有让疲惫的士兵休息。
他,立刻,指挥所有人,和宋庄的民兵、群众一起,连夜,构筑工事。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之前,所有血的教训。
他们,将路口,全部堵死。
他们,将每一个院落,都打通,开辟了院与院之间的通道。
他们,在村里的每一栋高房上,都设置了火力点,又在屋顶,凿出了天窗式的射击孔。
他们,将整个宋庄,变成了一个,处处相连、上下火力交叉、进可攻、退可守的立体防御堡垒!
六月九日,清晨七点三十分,就在他们,刚刚构筑好工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
日军,来了。
来的是第二十六师团独立步兵第十二联队,联队长坂本吉太郎大佐。
他,正率领着三百余名日伪军(含联队直属部队及深泽县伪警备队一部),准备返回深泽县城。
他们说说笑笑,毫无防备。
他们以为,这片地区,早已没有,成建制的八路军了。
左叶在村头的围墙上,用望远镜,冷冷地,看着这支,自己送上门来的 “肥肉”。
他下达了,近战歼敌的命令:
“不见兔子不撒鹰!敌人不到三十米有效射程,不打!瞄不准要害,也不打!”
当坂本的队伍,大摇大摆地,行进到,离村口,只有三十米的时候。
左叶对身边早已瞄准多时的、全团最好的机枪射手邬纪彬,一挥手:
“打!”
一瞬间,早已埋伏好的数十挺轻重机枪、上百支步枪,同时发出了怒吼!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军官,应声落马。
坂本吉太郎本人,也被邬纪彬射出的精准机枪子弹,击中腹部,身负重伤,被手下,拼死抢了回去。
日军,被打得,人仰马翻,狼狈地退了下去。
紧接着,就是,我们早已熟悉的剧本。
被激怒的日军,开始,疯狂地,呼叫增援。
到上午十点左右,从无极、深泽、定县等地,赶来的日伪军,已经,在宋庄外,集结了,近两千人。
一场,敌众我寡的攻坚战,又一次,打响了。
但是,这一次,日军,发现,他们,踢到了一块,前所未有的 “铁板”!
他们的炮火,虽然,能轰塌外围的土墙。
但,八路军,立刻,就退入了,村内的第二道、第三道工事。
他们的步兵,每一次冲锋,都会陷入,来自房顶、地面、甚至地道口的、交叉火力的绞杀之中。
他们,改变策略,集中兵力,猛攻南宋庄。
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占领了南宋庄之后,却发现,北宋庄的八路军,早已,通过简易地道,将南宋庄的守军,给接应了回去!
他们,施放毒气。
八路军,则立刻,退入地道藏身洞,躲避。等毒雾散去,再从地道里钻出来,继续战斗!
战斗,持续到了傍晚。
日军,发动了三十多次进攻,却始终,无法突入北宋庄一步。
甚至,有一名日军小队长,因畏缩不前、不敢冲锋,竟被他的上级,在阵地上,当场枪决!
至天黑前,精疲力竭的日军,点燃了篝火,准备,等天亮后,再发动最后的总攻。
但,左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十日,零点四十分,天空中,乌云密布,下起了毛毛细雨。
突围,开始了!
左叶,指挥部队,兵分三路,利用熟悉的简易地道和夜色,像三把无声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插进了日军包围圈的缝隙之中。
当睡梦中的日军,被惊醒时,八路军的主力,早已,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第二天,当增援的日军,冲进宋庄时,他们,只发现了,一座空城,和遍地的、他们自己人的尸体。
宋庄一战,我军,以伤亡七十三人(牺牲三十三人、负伤四十人)的微小代价,毙伤日伪军四百余人(其中日军二百余人,联队长坂本吉太郎重伤后不治身亡)!
创造了,整个 “五一” 反扫荡中,最经典、也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它,像一个奇迹,在最黑暗的时刻,发生了。
它,虽然,无法,挽回整个根据地,遭受的巨大损失。
但,它用一场,教科书般的胜利,向世人,也向敌人,证明了:
冀中的八路军,没有被消灭。
冀中的人民,更没有屈服。
那条在黑暗土地下蜿蜒的简易地道,那条看不见的血脉,将继续,为这片被蹂躏的平原,输送着不屈的、复仇的、必将燎原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