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咱们在山东战场上,见证了在最黑暗年份里独立撑起一片天空的 “齐鲁曙光”。
那是 1944 年中国战场上为数不多的亮色,像一颗顽强燃烧的火种,为早已被 “豫湘桂大溃败” 阴云笼罩的中华大地,保留了一丝反攻的希望。
而就在山东的八路军从 “蛰伏” 转向 “怒吼” 的同时,千里之外另一片同样关系到中国命运的战场上,另一支装备更精良、同样充满复仇火焰的中国军队,早已磨刀霍霍,准备向那片曾经埋葬数万名弟兄的 “绿色地狱”,发起一场规模空前的 “复仇之战”。
这片战场就是缅甸,这支军队就是中国驻印军。
他们的骨干,正是 1942 年第一次入缅作战失利后,从野人山死里逃生的第 5 军新 22 师、第 6 军新 38 师残部,当时四万余远征军将士在野人山因饥饿、疾病和日军追击殒命,唯有孙立人率领的新 38 师完整撤至印度,这份血海深仇,早刻进了每个将士的骨子里。
这些将士在哈尔邦的训练营挥汗如雨,士兵们不仅要练美式丛林战术、步炮协同,手里换的全是 m1903 步枪、汤姆逊冲锋枪,每个师还配着 12 门榴弹炮、48 门迫击炮,美国军事顾问团手把手地教,连医院、弹药库都按美军标准配齐,说是当时中国最现代化的部队毫不为过。
但在讲述这场波澜壮阔的 “雪耻之战” 前,我们必须先将镜头从印度兰姆伽那些中国士兵的身上拉开,拉到更遥远的华盛顿白宫、伦敦唐宁街十号和重庆黄山官邸。
因为这场即将在异国土地上打响的战争,从酝酿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场充满 “政治角力” 和 “大国心机” 的复杂牌局。
我们把时间指针拨回到 1943 年初。
此时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局势已经发生根本性逆转,德、意、日这三头曾经不可一世的 “恶兽”,早已在斯大林格勒的雪原、北非的沙漠、太平洋的碧波之上被打断了脊梁。
胜利似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于是,“如何在即将到来的胜利中为自己的国家争取最大利益?” 成了同盟国中美英三方核心决策者罗斯福、丘吉尔和蒋介石脑子里最优先的考量。
而缅甸这个看似只是亚洲战场次要角落的地方,就成了他们互相博弈、互相 “甩锅” 的绝佳舞台。
要知道当时中国沿海全被日军封锁,滇缅公路断了后,仅靠 “驼峰航线” 运物资,1943 年每月才运 1 万吨,连前线弹药都不够,而打通中印公路后每月能运 5 万吨,这可是实打实的 “生命线”。
我们先看英国人。
首相丘吉尔这个叼着雪茄的 “老狐狸”,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精。在他看来,反攻缅甸是必须的,但绝不能让太多中国军队和美国势力深入这片本该属于 “大英帝国” 的殖民地。
更何况英军当时深陷地中海战场,还怕打南缅会刺激当地独立运动。他最希望看到的剧本是:让中国军队在缅北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再派兵从南边海上轻松登陆 “收复” 仰光,战后继续维持殖民统治。
所以对于史迪威提出的 “安纳吉姆计划”,他从一开始就充满抵触和拖延。那计划本是要中国驻印军 3 个师、滇西远征军 11 个师、英军 4 个师,分别从缅北、滇西、缅南三路并进,可英国人嘴上答应,迟迟不落实兵力。
再看美国人。
总统罗斯福这个坐在轮椅上的 “世界牌手”,目标更宏大也更 “长远”。他急于将中国扶植成战后能代替日本成为亚洲 “稳定器” 的强大盟友,打通中印公路送援助正是关键一步。
为了推动计划,史迪威 1943 年上半年跑断了腿,往返印度、重庆好几趟,一边跟蒋介石争驻印军指挥权,一边盯着兰姆伽整训进度。
罗斯福也给足了 “诚意”,承诺让美国第 10 航空队全力配合,给的 10 亿美元贷款还指定要用来给中国军队换美式装备。
最后看中国人。
蒋介石这位早已在大国博弈中被磨砺得心力交瘁的 “东方领袖”,心态最复杂。
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打通 “生命线”;
但另一方面,他早看透英国人 “借刀杀人” 的心思,更舍不得把好不容易攒的精锐耗在异国。
1943 年春天到秋天,华盛顿、伦敦、魁北克的盟军会议开了一场又一场,表面团结,实则全是中美跟英国的扯皮。
中方代表宋子文在会上次次追问英军南缅登陆的具体时间,英国人只拿 “欧洲优先” 搪塞,驻缅英军第 14 集团军更是只搞些小规模袭扰,半点反攻准备都不做。
最终在 1943 年 8 月的魁北克会议上,丘吉尔这个最老谋深算的 “牌手” 还是技高一筹。他以 “欧洲战场更需要登陆舰艇” 为由,成功说服罗斯福取消了英军在缅甸南部的两栖登陆计划。
这是何等精明的 “甩锅”,意味着整个反攻缅甸的核心任务,几乎都落在了中美军队肩上。
中国驻印军打缅北,滇西远征军策应,美军出空中支援和部分兵力,英国人彻底成了 “看客”。
蒋介石得知消息后怒不可遏,在日记里痛斥丘吉尔是 “殖民利己的狡狯之徒”,称其不愧是 “帝国主义的典型代表”。
他一边急电宋子文在华盛顿继续交涉,要求英军承诺后续补兵,一边下令滇西远征军加紧整训备用,一度甚至想干脆放弃计划。
但罗斯福的 “胡萝卜加大棒” 来得快:不反攻就停掉所有援助,反之不仅给贷款,还保证每月多派运输机支援驼峰航线。
权衡再三,蒋介石只能无奈同意这个残缺不全的 “反攻缅北” 计划。
一张充满 “甩锅” 与 “心机” 的作战地图,就这样经过长达近一年的反复博弈后,终于被艰难绘制出来。
而那些早已在兰姆伽练得肌肉结实、枪术精湛的中国将士们,摩挲着手里的美式武器,望着缅甸方向的天空,那里有野人山弟兄的英魂在召唤,他们终于等来了迟到的出征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