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咱们在密支那的废墟之上,见证了一场充满 “奇迹” 与 “惨胜” 的凯歌。那支在兰姆伽烈日下淬火重生的中国驻印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彻底将日本人赶出了缅甸北部。
他们成了整个同盟国阵营里最耀眼的 “明星”,也成了当时所有中国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 “天之骄子”。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些穿着崭新美式军装、端着汤姆森冲锋枪的 “英雄” 身上时,我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个同样值得致以最高敬意的群体。
他们就是那支在两年前灾难性的 “野人山大撤退” 中,没有选择退往印度,而是历尽千辛万苦最终退回祖国西南边陲滇西的中国远征军 “另一半”。我们可以称他们为驻印军的 “兄弟”,但在当时,他们更像是一群被世界、也一度被主流目光忽略的 “孤儿”。
重庆国民政府虽始终为部队提供补给和整训支持,却因国内物资匮乏,供给远不及驻印军那般充裕。因为驻印军的补给受《租借法案》优先保障,由美军直接供应,而滇西远征军需先经国内分配,1943 年驼峰航线月运量仅 3000 吨,能分到滇西的不过十分之一。
我们把时间的指针拨回到 1942 年的夏天。当孙立人、廖耀湘率领残部抵达印度兰姆伽,开始接受 “天堂般” 的美式供养时,另一支同样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远征军残部,正艰难退回到中国滇西。
退回的士兵里,三成以上带着疟疾、脚气的丛林后遗症,不少人伤口感染化脓,甚至被迫截肢,初期逃兵率也居高不下。迎接他们的没有喷香的牛肉罐头和崭新的美式军装,只有连绵阴雨,以及因战争消耗早已捉襟见肘的国内补给。
在接下来整整两年时间里,这支残部被重新整编为两大集团军。
第十一集团军由宋希濂出任总司令,麾下核心为第 2 军、第 6 军、第 71 军;第二十集团军则由霍揆彰统领,第 53 军、第 54 军为其骨干,其中第 54 军在 1943 年还获得了少量美械换装,算是部队里的 “王牌”。
部队先在陈诚的主持下完成初步整训,1943 年 10 月,保定军校毕业的卫立煌接过远征军司令长官的职务。
这位在忻口会战中让日本人吃尽苦头的 “五虎上将” 之一,十分清楚自己和手下这支士气低落、装备落后的部队面临着何等艰巨的任务。
他一方面推动 “军民合作”,在滇西设了二十多个兵工厂分厂,专门修理枪械、制造手榴弹;另一方面请来了少量美军顾问,针对性开展班排级战术训练。
这和驻印军的营级大规模训练虽没法比,却也让部队的战术素养悄悄提了上来。更让士兵们振奋的是,1943 年起,驼峰航线运来的部分奎宁药品和炸药优先配给了他们,疟疾的威胁小了,攻坚也有了些底气。
而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是日军第五十六师团。这支部队外号 “龙师团”,是日军驻缅滇地区的核心精锐,下辖第 113、146、148 三个联队,1943 年后由松山佑三接任师团长,两年间把怒江防线打造成了真正的铜墙铁壁。
日军在怒江西岸构筑了三道防线:前沿是伪装成茅草屋的江边暗堡,中层是贯通山腰的交通壕,顶层则是高黎贡山的隐蔽据点,江面布着水雷,两岸拉满铁丝网,还埋了大片雷区,号称 “东方马奇诺防线”。
我们把镜头切换到滇西一座隐藏在深山里的简陋训练场。
这处训练场还是当地土司腾出来的民房院子,不远处就有百姓组成的运输队歇脚,背篓里装着刚送来的粮食和弹药。一个叫 “赵二狗” 的四川年轻士兵,正和战友们进行最基础的刺杀训练。
他没有像驻印军的 “李大个子” 那样摸过能一次性打出八发子弹的 m1 加兰德,手里握的还是那支早已磨掉膛线的国产 “中正式” 步枪,枪膛里只压着 15 发子弹,而这却是他们三天的训练用量。
重武器更是稀罕,整个师撑死也只有六门迫击炮,还得省着用炮弹。他甚至连像样的军粮都吃不饱,每天除了两顿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饭,就只有从山上挖来的野菜。
身上的军装早已磨出毛边,不少人还穿着露脚趾的草鞋,到了夜里只能裹着百姓捐赠的麻布御寒。但他和身边每一个弟兄的眼神里,都燃烧着与驻印军同样滚烫的火焰 —— 复仇。
因为怒江对岸,就是他们曾经为之流血的土地腾冲、龙陵,更是数万名长眠在野人山里的袍泽兄弟的冤魂。
在这被主流目光忽略的两年里,他们像一群在黑暗中默默舔舐伤口的狼群,一边忍受饥饿与屈辱,一边疯狂磨砺自己不再锋利的爪牙,等待着有朝一日跨过天险,向曾经将他们逼入绝境的敌人讨还血债。
而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1944 年 5 月,反攻的命令正式下达。
此时驻印军已在缅北大获全胜,重庆最高统帅部的一道道指令也陆续传至滇西军营。
卫立煌和麾下早已卧薪尝胆两年、总兵力超过十六万的中国远征军,终于接到了冲锋的号令。他们的任务很明确:强渡怒江,翻越高黎贡山,去硬撼日本人用钢筋、水泥和永备工事构筑的 “钢铁防线”,最终与从缅北向南推进的驻印军胜利会师。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极其不对等的血战。一边是穿着草鞋、拿着 “万国造” 武器,却带着百姓期盼的队伍;另一边是装备精良、早已以逸待劳两年的日军精锐。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因为他们虽是被主流目光忽略的 “兄弟”,却同样是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儿子,是一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复仇者。